不是洺州军的角声,段清后跳半步,用脚尖挑起一面盾牌。他的对手没有继续追杀,而是皱着眉头停住脚步,先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扯着脖子喊道:桑将军有令,不要恋战,跟我走
不要恋战,不要恋战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的隋军将士互相召唤,在段清等人迷茫的目光中相继脱离战团。继续向前,后路交给我王飞的声音再度从远处传来,充满了焦虑和疲惫。
继续向前,透营段清毫不犹豫地命令。丢下盾牌,捡起一把长槊,重新冲在了队伍的正前方。敌将在调整部署,自家主帅却没有改变命令。到底谁对谁错,不是他这一级军官需要思考的事情。他只需要无条件地执行命令,不折不扣。
呜,呜呜呜呜,呜呜角声陆续传来,坚定而低沉。听到其召唤,分散在营地各处负隅顽抗的左武侯将士陆续摆脱对手,迅速朝中军汇集。从某种角度上而言, 这等于在无形中帮了偷袭的大忙,令他们凿穿营地的速度大大加快。但军令就是军令,作为一支有着辉煌历史的部队,令行禁止这一条,几乎已经深入了每一名 将士的骨髓。
拆除营帐,在四周点起火把望着身边越聚越厚的人群,虎牙郎将桑显和满意地点点头,沉声吩咐。
亲兵们立刻跑动着散开,将周围二百步内的帐篷全部拆掉。然后四下点起火把,为继续赶来的袍泽们指明方向。如此一来,因仓促遇袭而陷入慌乱的将士们愈感到有主心骨,他们互相召唤着,互相保护着,在桑显和身后组成临战阵型。
四下里的喊杀声依旧犹如惊涛骇浪,但左武侯中军却慢慢稳如磐石。两支奉命透阵的洺州军喽啰先后杀近,虚张声势地射了几支冷箭,自知赚不到什么便宜,主动退走,找主帅报告去了。
哼哼看到对方色厉内荏的表现,桑显和忍不住微微冷笑。自从接到敌军前来踏营的警讯后,身边的亲卫和幕僚们就一直劝他赶紧离开,暂避敌军锋樱。但 是他拒绝了所有好心或虚情假意的劝告,执意留在中军重整队伍。他相信,左武侯的弟兄们即便突然遇袭,也不会被一群流寇打得溃不成军。他更相信,凭着自己多 年的领兵经验和统军能力,能够力挽狂澜,并且寻找到机会战胜来袭。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左武侯的将士们虽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却没有像其他不争气的队伍那样,立刻崩溃。弟兄们一直在抵抗,飞蛾扑火般迟着滞 敌人的推进速度。这种自组织起来的抵抗代价巨大,却给他赢得了充足的时间。使得他非常从容地将中军重新稳定下了来,并及时地出了向中军靠拢的命令。而 一旦阵型调整完毕,偷袭便将彻底再次变成两军对决。虽然在前半个时辰的激战中,他麾下的弟兄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但即便只剩余一半兵马,桑显和依旧有把握 击败敌人。
他的自信来源两方面,第一,左武侯的将士刚刚经历过雁门郡那场恶战,活下来的个个都堪称精锐。无论装备和战斗力,都远非一支流寇所能相比。第二,武阳 郡的郡兵和来自东都洛阳的骁果距离左武侯的营地不足十里,只要两伙友军中任意一伙听到他的将令后赶来救援,双方就可以前后夹击,将洺州流寇碾成齑粉。那 样,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必再打,失去主力的洺州军绝对没有力量抵抗朝廷的天威,平恩三县将不战而下。
将军,郡兵那边没回应就在他为自己和弟兄们的表现而暗暗自豪的时候,一名传令兵非常不识趣地跑上前,躬身汇报。
你吹了几遍号角,是平素约定了的联络方式么桑显和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质问。
遍。保证是您和魏大人约定的信号传令兵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周围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这说明敌军随时都可能重新汇拢,一道向这里扑过来。而自家将军却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那些家伙若是敢与洺州贼交战的话,朝廷还用派左武侯前来剿匪么
再吹三遍,多叫几个人,给我吹响一点儿桑显和的眉头越皱越紧,沉着声音命令。关键时刻,作为主将的他无论如何不能显出一丝慌乱来。否则刚刚振作 起来的一点士气非崩溃不可。武阳郡兵没响应号令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事突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睡得太沉。毕竟只是临时征募的乡勇,不能用大隋精锐的标准来要求 他们。
正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另外一名不开眼的传令兵又匆匆地跑了过来,压低声音汇报:启禀将军,骁果营那边遭到袭击,段将军请求咱们派兵支援
什么桑显和的脑门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冷汗。骁果营和左武侯同时受到夜袭,洺州军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没等他把其中答案想明白,先前退下的那名传领兵也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同样的惶急,启禀将军,武阳郡兵所在方位现敌军强渡,魏县丞严令手下凭寨据守。请咱们谅解
他饶是素有儒将之称,桑显和也忍不住出口成脏。很显然,三路来袭敌军当中,肯定有两路为疑兵。而左武侯已经跟对手打成了这般模样,所接触的肯定 是洺州军真正的主力。既然敌军主力在此二人受到的肯定是佯攻。被佯攻吓得一个据营死守,一个仓皇求援,这样的友军,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分别
骂完之后,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绝望。大隋朝人才匮乏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连几个合格的统兵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