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丰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帘,不敢近距离的正视陆雪征:“我说用枪,他非要下毒,结果叶竟成早做了防备,提前就把那毒给试出来了。现在叶家紧张得很,韩棠就越发没有机会下手了。”
陆雪征缓缓合拢书本,若无其事的抬头答道:“叶家那边先放一放。你和韩棠不用管了。”
金小丰还保持着鞠躬姿势:“干爹,不要韩棠,我自己来吧!”
陆雪征摇摇头,随后站起来平静说道:“叶竟成的命值十万大洋,十万大洋不是容易到手的。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了,我们只好是等等再看。”
金小丰挺直身体,垂头说道:“干爹,对不起。”
陆雪征直到这时,那脸上才渐渐的露出了一点笑意。伸手摩了摩对方的光脑袋,他颇为和蔼的答道:“没有关系,我的罗汉。”
然后他拿起自己那本□,绕过石桌向亭外走去,又头也不回的命令金小丰道:“去把韩棠叫过来,我要见他。”
金小丰本是紧盯着他那背影的,如今听了这话,当即答应一声,而后拔腿就跑,一阵风似的便从陆雪征身边掠了过去。
陆雪征走的很慢,过了木桥后他还驻足在小溪边,低头看了一会儿蛤蟆戏水。等到他出了花园走入洋楼,罪魁祸首——韩棠,已经乘坐汽车抵达了金公馆。
韩棠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的十分白皙俊俏,身上还带着一点儿文气,乍一看简直像个大学里的男学生。随着佣人走进房里,他规规矩矩的在地中央站住了,对着坐在前方沙发椅上的陆雪征唤道:“干爹,我来了。”
陆雪征将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不动声色的发出询问:“听小丰说,是你坚持要用毒?”
韩棠苍白着一张脸,无言的点了点头。
陆雪征顿时就变了脸色。一按扶手站起来,他快步走到韩棠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耳光。而侍立在一旁的金小丰伺机而动,这时也赶了过来,一脚踹到了韩棠的腿弯处。
韩棠应着力道跪下去,半边面颊上浮出了通红的五指浮雕,可见他那脸皮是相当之嫩。
金小丰踹完这脚就退了下去,而陆雪征环绕着韩棠走了一圈,口中低声怒道:“上次就是你失手,上上次也是你失手。韩棠,你到底想要怎样?”
韩棠嗫嚅着,并不能给出一个清晰的解释。于是陆雪征居高临下的伸手指了他的鼻尖,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听说你现在和叶家三小姐走的很近,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舍不得下手了?不要穿上两件好衣裳就忘了你的出身,你既然喊过我一声干爹了,就别想再脱身去做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
说到这里他骤然抬腿,当胸一脚蹬在了对方的心口上——也不知他是使了多大的劲,只见韩棠向后一仰,竟是整个人都飞跃着摔在了地上。神情痛苦的一手捂住胸膛,韩棠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口中断断续续的挣出了声音来:“干爹,我再、再也不敢了。”
陆雪征面若冰霜,在韩棠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一只手抬起韩棠的下巴,他恶狠狠的一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里去:“再有一次,你就死吧!”
二、叶崇义
陆雪征站在窗前,眼看着韩棠佝偻了身体,一步一步艰难走出公馆前院,又在门口连滚带爬的上了汽车。
韩棠是名可爱的青年——起码在陆雪征眼中是这样的,然而他那所作所为却是可恨之至!陆雪征一度很喜爱韩棠,他就没想到韩棠会这样不给自己作脸!
所以他在教训这小子的时候,下手格外要狠一些,因为是恨铁不成钢,心里失望。
转回身来背对了外面,陆雪征半倚半坐的靠在窗台上,微微的喟叹了一声。
金小丰在一旁察言观色已久,这时就迈步走上前去。他比陆雪征要高上小半个头,说起话来总要特别留意的躬着点儿腰,以便和对方视线齐平:“干爹,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陆雪征先是若有所思的并不说话,半晌后才轻声开了口:“韩棠要起外心。”
金小丰站在他身旁,大着胆子放出目光,凝视了他那线条流畅的侧影:“那我立刻派人跟上他。”
陆雪征抬起一只手,做了个“不必”的手势;然后他顺势看了看腕上手表,发现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多钟,晚饭时间。
于是他迈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机,要通了叶公馆的电话号码。
叶公馆,叶竟成公馆。
叶竟成今年五十多岁,是这天津卫里有名的一位大富豪,名下不但有产业无数,而且和军界要人们也是往来极密,新近又担任了商会会长,一时间风光无两,真有烈火烹油之盛。叶竟成共有两儿两女,其中大少爷、二小姐早已婚配,过着安稳富贵的生活,三小姐还在求学,只有这四少爷身为最受宠的小儿子,天生性情诡谲浪荡,是个五毒俱全的坏种。
陆雪征找的就是这个坏种。
他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玩弄缠绕着电话线。听筒中叶四少爷的声音是温文尔雅的,其中又蕴含着一点隐秘的笑意:“是你?”
陆雪征欠身坐在了桌子上:“是我。”
叶四少爷发出和悦的疑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房门微微开合了一下,一只通体浅灰的小猫走了进来。陆雪征盯着这只小小活物,口中做出了言简意赅的回答:“想你了。”
叶四少爷哈哈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