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曾经听过一句话——“别以为你已经够倒霉了,老天不嫌事多”,意思是你以为你麻烦已经够多了,但老天爷未必会嫌多,他可能会给你降下更多的麻烦。
马千里不知道卢卓义和田安已经对他的防范戒备之心重到了几乎视他为潜在敌人的地步,但他知道卢卓义确实开始防备、忌惮他了,不然也不会派五十名东厂精锐番役来虎头山学他的练兵之法。也就是说卢卓义和马千里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形的裂缝,不久后发生的事则让这条裂缝从无形变成有形。
马千里手下有个叫李石头的新晋家丁,之前是虎头山矿场护矿队的,在燕风的带领下随马千里平定鳄鱼帮,因为作战勇猛被晋升为家丁。平定了鳄鱼帮回到虎头山矿场后,马千里把随他这次荡寇的人都放了二十天的假,准许他们回去探亲。当然,能把家人接到虎头山矿场来定居就更好了。
李石头也回家了,他是土生土长的南京城里人,家里往上推六代都在南京城的平民区里讨生活。他想把体弱多病的娘亲和年幼的妹妹接到矿场来,南京城虽然大虽然繁华,可鱼龙混杂惹不起的太多,活在那里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还不如矿场待着舒坦,这里才是他们家丁自己的家自己的地盘。
带着马千里发的两百余两银子的奖赏,李石头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南京城里。他觉得只要再把娘亲和妹妹接到虎头山矿场,再用赏银给自己娶个媳妇,到时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那美好的生活就算真正开始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都想不到回到家得到的是一个家破人亡的现实。
南京镇守太监卢卓义有个副手,名字叫宋有福。宋有福虽然是个副职,但在卢卓义手下是具体负责整个南直隶东厂工作的,在宦官中也算位高权重了。宦官一般都是自小被阉,所以都没有后代,也因此如果有亲戚的话,都会把亲戚的后代视如己出。宋有福小时候家境贫寒,没什么亲戚,就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亲和年幼的弟弟。为了生计,他娘亲不得不狠心把他送进宫,也从此和家人断了联系。
长大后,宋有福开始有了权势地位,但也越发感到孤独。皇宫大内是没有亲情友情的,但人其实最起码是需要亲情的。对家人的怨恨越来越淡,对家庭的渴望对家人的思念却越来越重,于是宋有福开始派人去老家寻找娘亲和弟弟。结果,娘亲早逝,弟弟也于三十岁时病死,只留下弟媳和年仅十三岁的侄子宋小山这一对孤儿寡母。
宋有福将弟媳和侄子接到京城里好好安置了,把侄子视如己出地疼爱。但问题是,宋有福有能力去疼爱照顾侄子了,却没有经验和时间去好好管教侄子。弟媳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溺爱自己唯一的后代,也根本不会管教。
从穷乡僻壤来到京城的花花世界,有内廷太监做靠山却没什么管束,于是宋小山不出所料、不负众望地成了一名纨绔子弟和街头恶少。在京城的时候,欺男霸女的事宋小山就没少干。随大伯宋有福来到南直隶,更是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了李石头十五岁的妹妹。
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就像评书里说的那样,恶霸把民女强抢回家,只是没有侠士、书生、官吏之类的出现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南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刚好那时有李家的邻居从附近走过,看到了李家丫头被强抢进马车里。邻居一路远远跟着,看到李家丫头被带进了一处豪华的宅子里。
李石头的娘亲在家一直不见外出买针线的女儿回来,却等到了火急火燎冲进家的邻居。听了邻居的话后,李大娘差点没昏过去。报官来不及,而且官府未必会去查富贵人家。邻居们都是小家小户的平民百姓,也没人敢和李大娘一起去救人。于是李大娘只好先一人前往邻居告之的豪宅去救女儿,古代女人失去贞洁等于没了性命,李大娘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过能怎么救呢,一个柔弱的妇人怎么可能闯得进有彪悍保镖把守的豪宅呢。正当李大娘已经跪在地上哀求保镖们放她进去时,女儿的尸体被从宅子里扔出。宅子里一名穿着打扮像管家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指着女儿的尸体对李大娘说她女儿进屋行窃被发现后还行凶伤人,所以被击毙了。
这样的解释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只要不是用脚趾头去思考,就会判断出是胡扯。一个小女孩,敢在大白天进保镖护院众多的豪宅里行窃?再说她怎么进得去呀。
不过平民百姓在古代是没有办法对权贵人家讲道理的,因为没资格,尤其是在李大娘知道了宅子的主人是南京副镇守太监的唯一亲侄的时候。李大娘好歹是在南京城中居住多年的,见识还是有一些的,自然知道官府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小民去得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的。
悲愤无比的李大娘一头撞死在了宅子外用来镇宅辟邪的石狮子上。现代人忌讳都多更别说古代了,被人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前,不仅晦气而且名声就彻底臭了。你不作恶你不欺人太甚,别人会撞死在你家门前?这种方式也算弱智对强者的反击吧,只不过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宋小山这一方恼羞成怒之下,把李大娘母女俩的尸体当天就运出南京城,绑上石头直接往长江里一扔喂鱼虾了。这还不够解气,之后又勾结官府把李家住处查封,这都是两天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