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骑马在黑夜中穿梭,幸而在这狂欢节日里,人人精神亢奋,无人留意马匹远离人群、穿过荣耀大道,转向帝都的圣路易·泽特广场(所有裁判所所在的圆形广场统一命名为圣路易·泽特,这是一位殉道圣徒的名字,被异端斩首,因此圆形广场上树立断头台是帝国传统)。(请牢记我们的 网址)
仆从急忙下马,他知道形势刻不容缓。那些被囚禁在议政楼顶层的地方贵族们,一定已经躁动不安。而御前会议一定会发现异样、遣人调查,说不定已经召集侍卫有所动作。
如果失败——他和‘银杉’布尔嘴里都有一颗致命药丸,可以让他们五秒内心跳骤停身亡。然而深谷狼隐藏的身影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冒险,为什么霍尔大人要坚持呢?”他心想。
“风险与收益并存。”仆从默想了一下丛林狼徽章的形状,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中央裁判所的门前。
仲夏炎热,即使有风,他也觉得是粘滞的,让人满身冒汗。
中央裁判所的青铜门足有五米特高,即使他仰望,也无法看见全貌。门上刻雕刻着倒吊的、剥了皮的、砍了头的殉道者们,手持长戟和利剑的审判者浮雕凝视着自己,在混黄色红光下显得狰狞。
不远处断头台的黑影投射在仆从的身上,血腥味若有若无。
仆从不禁打了个哆嗦,对这次行动更加疑虑重重。那位装扮成弄臣、来历不明的术士,到底以什么身份,笃定无脸审判者会插手?深谷狼为什么要无条件信任他?
接着,仆从想到了一个事实——如果事情败露,命令名义上是太后指派的,如果自己死了,‘银杉’布尔死了,弄臣依旧是弄臣,霍尔大人依旧是霍尔大人,贵胄依然是贵胄,一切没有改变。
如果事情成功了,恐怕潜伏在金宫的暗潮,会变成汹涌巨浪,风腥血雨,自己预想中的风险,并不存在。
空气依旧炎热,仆从却打了个冷颤。自己是“狼群”中的一员,从前从未有过这种孤独的危机感,好像有一双深藏在黑幕中的眼睛,让他们这些棋子,在刀刃上跳舞。他不禁想到了术士那双黝黑的眼睛,像有鬼火在里面跳动。
他叩响了青铜巨门,巨门缓缓拉开,里面昏暗火光透了出来。
他看见了无脸审判者,青铜面具、青铜铠甲在摇曳的半明半暗中,像一具远古坟墓中的鬼魂。阴刻的十字纹在面具正中央,红色光线在游移,像是血流淌在面具正中。
仆从微微一颤,单膝下跪,说道:“吾乃真神庇佑鸢尾花王朝二十三世国王列庞·斯坦利之使臣,请求神圣奥西里斯之鞭中央裁判所审判罪人,请允许入内详告。”
无脸审判者站立不动,像一尊石像般,立于火光和黑夜之间,挡住仆从的去路。
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让仆从抵住地面的手颤抖,他听见裁判所地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尖吼声,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他记得用刀子割开肌肉时人们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而金属与金属缓慢碰撞的声音更加清晰,让人想起绞动的锁链。
眼前这个魁梧的、密布青铜雕刻的躯体,似是无生命一般,依旧遮住了仆从向内探秘的目光。
仆从站立起来,向前一步,想再行一个默首礼,青铜长剑便发出摩擦剑鞘的尖啸声,瞬间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冒了一身冷汗。
“不必入内,在此说明。”无脸审判者的声音像是粗砂在低音号角中滚动。
仆从虚汗淋漓,但依然记得看向四周,确保无人听见:“摄政太后查明一批叛乱者,毁坏神像、企图逆反——犯罪者多为地方权势,已秘密遣人控制于君主广场议政楼上,此乃罪犯名单。”
“无奈国王年幼,势力单薄,只有祈求神圣奥西里斯执行公正审判,将要犯就地处决。此事急迫,可能牵涉各族势力,只能尽快……”
仆从呈上被揉皱的纸卷,还想解释,无脸者却没有言语,退入青铜门内,那丝昏暗光线倏然消失,他只觉得浑身发软——大概计划已经失败了。然而,当他低头,却发现那张写满贵族名字的纸张,已经不见。
当仆从浑浑噩噩地赶回君主广场复命,一路上想着那颗藏在第二臼齿的毒药。
当他赶到时,只听见人群声音鼎沸,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极乐宫殿”的火光依然在燃烧,乐队依然在奏着节庆乐曲,礼炮依然射向天空。
只是绿发红眼的御前首相艾利欧·帕顿,正带领着上百名宫廷侍卫,快步赶向议政大楼。
大楼离君主广场中央只有三百格里远,侍卫集结只需要五分钟时间。
仆从咬了咬牙,发现自己宣誓效忠的财政大臣——埃文·霍尔已经不在观礼席上,而那位神秘的长袍术士,早已不见踪影。他在犹豫什么时候吞下嘴里的药丸。节庆中有人心肌梗塞而亡不是什么引人瞩目的事儿。
宫廷侍卫的整齐步伐逐渐远离,像一排黑色细浪,向着议政楼卷去。
仆从只能暗自祈祷时间停止下来,然而毫无用处,他与‘银杉’布尔注定无声无息地死于今夜——一切只是因为一个狂妄自大的国王弄臣,向霍尔大人许下的可笑承诺。
那排黑色细浪已经冲到了议政楼底下,五层高的大理石砌大楼,被一圈橙红火光包围。
仆从听见自己心脏像被一个巨大铁锤敲击,身边的人推搡着他,让他踉跄了几步。这些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