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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轿子停在巷口,小厮莲壳上前揭开轿帘,帘启处,一张眉目如画却憔悴不堪的脸。
傅云章单手握拳,掩唇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浮起几丝不自然的嫣红。
莲壳忙扶他下轿,“少爷,先去请郎中……”
傅云章摇摇手,下了轿子,慢慢走到门前。
门前挂的白灯笼和糊的白对联早就取下了,一并连匾额也换了,现在这一家挂着周家的门牌。
周围住的都是傅家子弟,周家住到这儿等于羊入狼窝,但周家人就是要把宅子买下来,他们自己不住,每天大摇大摆跑过来晃几下,故意气傅家人,光是看到周围傅家人青青白白、郁卒愤恨的脸色,他们买宅子的钱就没白费!
傅云章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头跳出个周家人,叉着腰指着他喊:“现在这里是周家的房子……”
正想讽刺几句,认出他是大名鼎鼎的二少爷,吓得脸色一白,砰地一声关上门。
傅云章脸色微沉,咳了一声,问旁边小心翼翼靠拢过来的傅家人,“四叔家的女眷去哪儿了?”
他平时对族人冷淡归冷淡,态度还是客气的,这么冷冰冰发问,族人汗如雨下,埋下头,嗫嚅道:“说是去武昌府了,连夜走的。”
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
万幸英姐沉着应对,没让他们得手,可如果她疏忽了呢?
她胆子再大,终究只有一个人,一个女孩子,行差踏错,一生便毁了……宗族有的是办法逼死不服从的女子。
世间险恶,总能超出人的认知。
傅云章闭一闭眼睛,平静了一会儿,压下心头翻腾的怒意,转身往回走。
贡士的捷报刚刚送达县里,人人喜气盈赛,走路都比往常轻快,傅家人已经在预备庆祝的流水席,管事脚步匆匆,笑呵呵忙里忙外。
所有人都堆起一脸笑,笑着奉承讨好他。族老们见到他,虽然辈分比他高,却主动站起身向他致意。
他一概不理,阴沉着脸回到大宅。
“傅容呢?”
丫鬟被他不同以往的冷冽气势吓得抖了抖,颤声道:“容姐院子里的茶花开得好,今天在院子里摆宴请小姐们赏花。”
院子里支了一桌席面,七八个年轻小姐们刚吃了精致果点,正摘花玩,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傅容挑了一朵最红的别在鬓边,揽镜自照,其他几个小姐围着她笑,夸她好看,像仙女似的。
她嗔道:“你们尽晓得打趣我。”
脚步声骤起,管事推开院门,十几个仆妇紧跟着鱼贯而入,把小院围了起来。
小姐们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
傅容冷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管事笑嘻嘻朝几位小姐躬身行礼,道:“今儿个不巧,二少爷刚刚回来了,宴席就到这里,小的送小姐们回去。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听说考了贡士第九名的傅云章回来了,小姐们面上掠过一缕薄红,拖拖拉拉不想走。
管事办事利落,不搭理小姐们的旁敲侧击,几个眼神下去,仆妇们恭恭敬敬送小姐们离开。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傅容一人,她直觉傅云章来者不善,想起他北上前警告自己时的情景,打了个激灵,道:“我要去我娘那儿。”
婆子拦住她,皮笑肉不笑,“小姐,二少爷等着见你。”
傅容几乎要尖叫起来:“我要见我娘!”
“啪”的一声,婆子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她捂着脸后退两步,眼睛瞪如铜铃,脑袋里一阵阵眩晕,这个婆子竟然敢打她?!
院门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仆从们拥着傅云章走了进来。
他依然还是那么高高在上,虽然风尘仆仆,面色苍白,可病中依然不掩出众风姿,平时波澜不惊的表象不见了,冷冷俯视着她,气势凌人。
傅容对他的畏惧一日比一日深,浑身发颤,哭着质问:“凭什么打我!”
傅云章面无表情,看一眼左右。
仆妇们垂下头,默默退出去,关上院门。
院子里只留下莲壳和管事。
傅容抖得更厉害了。
傅云章看着她,幽黑双眸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原以为你只是任性、骄横,没想到你竟然还恶毒……傅月的丫头是你收买的?你把傅月骗到下人住的倒座房去做什么?”
傅容神情慌张,后退一步,“不干我的事,是叔公他们让我做的!”
傅云章恍若未闻,接着道:“卢氏的丫头上门求助,你让人关上大门不许人进来,隐瞒消息,瞒着我母亲……傅容,你好得很。”
最后几个字,一个一个字音从他齿间吐出来,语气平静,其中的怒意却如惊涛骇浪。
傅容倒抽一口凉气,瘫软在地。
管事上前几步,正想抓傅容起来,院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院门应声而开,“你想怎么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