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亢龙的面子,不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一律低头与她平视,称她一声“小影王”。
除了她已身故的母亲,还有同她差不多大的小铃铛,世上何曾有人正眼瞧过她?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
这样的日子过了月余,一日陆亢龙私底下问道:“银锁,你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吗?”
银锁点点头,道:“喜欢的。”
陆亢龙揉着她突出来的小肚子道:“你以前顿顿都吃成个球,这几日却食量骤减,是中了什么邪啦?”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担心……”她心中极是喜欢与陆亢龙一道到处走走看看,不愿意他为难,因此嘴上绝不说破,只不过年纪尚小,不善作伪,脸色却骗不了人。
“你说罢,怎么不吃东西了?你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银锁听他这么说,方道:“……这几日吃得好腻,我想,我还是爱吃白米白粥白馒头些……”
陆亢龙捏了一把她的脸,又道:“那你脸上这个青,是什么地方来的?”
“……我摔的。”
“那你……”他又伸手在银锁周身戳了几下,戳得她哀号连连,眼眶红红,差点哭出来,“身上怎么多了这么多会疼的地方?”
“我摔的……”她又撇开头去,一看便知在撒谎。
“真的?”陆亢龙看着她,她心中有鬼,不敢直视,陆亢龙两掌夹住她的脸,让她没法低下头去。
“我……”只见她眼中泪水越积越多,终于溃堤而出,“呜呜呜呜呜呜……”
陆亢龙温言道:“你以前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看就挺好。”
“你给我吃穿,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不能给你闯祸,呜呜呜呜呜……”
陆亢龙抓抓头发,道:“看样子是已经闯了祸了?”
银锁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点着头。
陆亢龙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这种日子了?”
银锁不说话,艰难地哽咽着。
“你是舍不得白日吃的那些肉吗?”
银锁摇摇头道:“有也好,没有也没什么打紧的。”
“那是舍不得人人都讨好你的日子了?”
银锁本来难以启齿,被陆亢龙这么一问,终于太过尴尬,便哭着道:“你什么时候教我练武功呜呜呜呜呜呜……他们打我,说我自己没半点本事,全靠师父,我打不过他们,他们都会武功呜呜呜呜呜……”
她挨打之事却是因为此间主人将他儿子稀罕的竹摆件送给银锁所致,这小郎君不忿自己的东西被送人,又嫉妒银锁能出席“大人们的场合”,伙同几个小兄弟,将她团团围起来,银锁半点武功也不会,自然叫人一顿胖揍。众人讥笑她不懂武功,妄称“小影王”,要她求饶,银锁虽然从小油嘴滑舌,脾气却是大大地有,讨饶的话半句不说,自然又被揍得加倍重。
但她心底一直记着陆亢龙是她的救命恩人,半点不想给他惹麻烦,心里纵有万般委屈,却一个字也不说。
陆亢龙并不答话,静静等她哭了个够,呼吸渐渐平顺下来,方才问道:“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好!”
“不会后悔?”
“不后悔!我不想和他们玩了!我要学武功!”
陆亢龙听罢,替她擦净脸上的眼泪,又将她抱起来放在肩头坐好,跨开大步,出城沿着官道向北走去。
耳边风声忽忽,银锁又高兴起来,陆亢龙忽然问道:“初时我带你出来玩,你高兴吗?”
银锁道:“高兴,自然高兴。我从没吃过这么些好吃的东西、见过这么多的人。”
“很好,你得记得这种高兴的感觉。”
“记得的。”
“然后把它忘掉,统统忘掉。”
“什么叫做忘掉?”
陆亢龙道:“我方才让你记得的那种感觉……你初初吃了好吃的东西,大家都对你和和气气,你就很高兴。后来,因为出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忽然就不高兴了。你要记得这个……这个从高兴到不高兴的过程。”
银锁怔怔地看着他,陆亢龙期待地回望,“怎么样?记得这个过程吗?”
“我……记得……?”
陆亢龙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衣钵传人。”
银锁也喜道:“真的吗?”
陆亢龙点头道:“真的。人有七情六欲,色声香味触法,喜怒哀惧爱恶欲,等你学会怎么忘掉它们,你就是绝世高手了。”
“真的?我要学我要学!”
“不着急,慢慢来,我教你几句口诀,你要时时背诵,听好:‘一念生百念,百念生心魔,欲灭心魔,诸念先熄。心魔俱灭,气出丹田……’”
二人一路向北,自此十年之间,再未踏足中原。
作者有话要说:(—▽—)y这里是兢兢业业的更文机器人,作者此时想必在火车上狂刷后台看留言,不过也有可能睡死在火车上……
连通四宵第二天爬起来上班了不起哟~不要过劳死哟~
☆、47焚心忘情二
金铃二日上下没见不花喇,心中惴惴不安,已隐隐有些预感,待到向碎玉送饭给她之时,终于忍不住问:“师父,龙三呢?”
向碎玉道:“我已要操琴将她送下山了。”
金铃陡然瞪大了眼睛,结巴道:“怎么、怎么、不告诉我?”
“你在面壁。”
“可她、可……她无处可去,她没有爹爹妈妈,怎么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