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夏夜较短,丑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按计划,高汉和诚节分别领军就位。
有十余蛮兵趁着夜色奔出,他们负责解决哨兵打开竹栅栏。望着沉寂、幽深又如巨兽一样沉眠于前的越析大营,高汉心里忽然生起几分不安。
“这是老子两辈子加一起亲自带人打的第一场正规战,竟然有些胆怯了?”
高汉深呼吸了几下,眼睛扫了扫旁边的人。那们蛮货见惯了厮杀,没有胆怯只有兴奋,反倒是作为正规军的白蛮人都如高汉这样,多有不安。
“不,不是胆怯,就是不安,是对危险的直觉。”
高汉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计划没有遗漏。唯一的问题便是这看似被越析人忽略的几处结合部,而且那十余个潜入的蛮兵进展的好象也太过顺利了,不安正源于此。
“陷阱!?”高汉霍然睁开了眼睛。
斥候和自己的观察很到位,越析大营的情况和里面的人员物资的布置全部都摸清楚了,一切如常。为确保万无一失,耳尖的高汉甚至曾抵近仔细聆听过对面兵将的谈话很久,也没发现丝毫破绽。
如果是陷阱,那么对面主将以真实情况示敌以弱的布置要么是对自己极有信心,要么就是狂妄无边,摆足了请君入瓮的姿态。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高汉脑中闪地此句后不禁一笑,“但不知是饵尽鱼跑还是饵尽鱼死,又或者钓鱼者反落水身亡?失败不可怕,不知败在哪里才可怕,不管怎样想让老子的处、女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那都是不可能地!”
寻思间,前面十余蛮兵回来了,向高汉打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高汉对身旁的苛巴说道:“我要摸进营出仔细查看一番,你接替我指挥。如果一会营内喧哗大起,你们即刻退走。若见花火冲天,你便带人按既定方案进行,不可迟疑,更不要管我,我到时自会与你们汇合。”
“这……”
没等苛巴表示反对,高汉已经窜出去了,苛巴只能作罢,严令各部再检查一遍携带的物品。
兵者诡道也,讲究的是见招拆招,逆势未必不是反败为胜的有利条件,只看谁能抓住战机、能否执行到位了,这比拼的是主将的智慧和勇气。
一溜烟似的窜进大营,高汉以规模的战术动作躲过几队巡查的士兵。
“有埋伏!”
粮屯确如侦察那样真实存在,可一接近存粮处,高汉便听到了兵道两边的帐布下传来阵阵呼噜声,显然是埋有伏兵。
高汉悄然把预定的放火和撤退的路线都走了一遍,道上没有陷马坑之类的布置,只是隔三丈便有一道绊马索。
“真特么有算计!”
高汉不禁一阵后怕,也对越析的主将深感佩服。
此人肯定判断出南诏人少暂时不敢大军对战只敢以小股兵力骚扰,并好象提前预知一样知道来犯的肯定是骑兵,并且显然未对劫营一项掉以轻心,还摆出一付不懂兵法的架式,故意暴露防守弱点和重要军需储备的位置勾引来者上当。
在粮屯之间两丈余宽的兵道上安置十几道鸭蛋粗细的绊马索很简单,也很不起眼,但绝对会让狂奔中的骑兵人仰马翻,自相冲击。到时两端一堵,来袭者就成了风箱中的老鼠,进退不得,两边弓箭手登高一射,所有人都得成刺猬。
“简单、实用、毒辣!”高汉给出了六字批语,不过并未就此退去。
陷阱一旦暴露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在锋利无比的巨子剑下绊马索就是两截无用的绳子而已。没有阻碍,即使是轻骑兵狂奔起来也不是那些只持普通刀剑的士兵能挡得了的,更何况他们还需要有一小段反应时间。
越析主将反劫营的计策很不错,但下面的执行力不够,也或许是演过头了,更许是他没想到敌军有高汉这种艺高人胆大的主将,敢亲自潜入一探虚实。总之,在高汉眼里,斩断绊马索后,今夜袭营至少有七成胜算。
事关一千多人的性命,高汉想要十全十美,剩下的这三成胜算此时便揽在了自己头上。所以高汉没有急着破坏绊马索,而是在营里找了起来。
“是那个方向。”
高汉抽了抽鼻子,看向一座离粮屯百米开外的单独营帐,那里向外散发着阵阵油香。桐油,其作用广泛,是古代民用、军用的重要物资,意欲从南诏手里夺回石和城的越析军不可能不储备这类攻城拨寨的大杀器。
“不太好办呐……”看着在军士重重包围下戒备森然的营帐,高汉脑子急转。越析主将已经设下局了,这要不回个大礼有点对不起人家。
一声马叫惊醒了高汉,抬眼望去,却是粮屯另一侧的马厩中有马嘶鸣。
“玩把大的吧。”
高汉抽出巨子剑,趁着巡逻队走过的间隙脚尖点地鬼魅一样向前掠去,所过之处绊马索无声俱断,几眨眼功夫便跑过了粮屯之间的百米兵道冲向马厩。
“谁?”有精神的守夜士兵大喝到。
“你大爷!”
黝黑的软剑笔直地点了两点,两名士兵瞪着双眼捂住脖子再发不出一丝声响。高汉从两人中间穿过,软剑横持,急掠间便割开一排栓马的缰绳,这时身后才传来尸体倒地的声音。
“谁呀?”
草料间传来一声含糊的询问,高汉不去管他,挥剑砍断了拦马的横木,数十匹惊马奔腾而出。高汉扯下两支火把后跃上一匹马背,点燃一个带杆的纸筒,少顷一道火光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