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气窗透进来的那丝夕阳残光已经变得极淡极薄,像被夏夜吹来的热风驱散,慢慢暗淡下去。房间里的光管没有开,阴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正一步步向她走近。
纪茈又想,如果那个传说中的老大再不出现,她就要睡着了。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优雅。
“手下不懂事,多有得罪了。”他走到她面前,半蹲着身子与她相互对视,然后有点意外地发现大小姐的眼中并无丝毫情绪。
“睡了那么久饿了吧,想吃些什么尽管告诉我,嗯?”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尽是轻佻,不过总算没有轻浮的举止行为,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纪茈又漠漠地与他对视半晌,最后淡淡地开口:“覃叔身体还好?”
男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纪总真是重情重义,难怪他老人家临走前还对纪总你念念不忘。”
“覃叔去了?”这让纪茈又有点始料未及,记忆中的覃叔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是个慈祥的长者,唯有那次事迹败露时对她露出怨怼的神色。
男人“啧啧”两声,盯着纪茈又笑道:“纪总怎么还有这份闲情去关心别人?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黑风高。
纪茈又脸上全无惧色,甚至平静得匪夷所思,仿佛她此刻并非身陷囹圄,而是在朋友家中作客,轻松随意。
她也对他笑笑,只是光线昏暗,那抹美丽的笑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白莲,飘忽隐约。
“你以为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少天真,我不会答应。”纪茈又很清楚,如果对方仅为报仇,在车上便应该撞死自己,而如果对方是想绑架她然后向父亲勒索,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面对面交谈,她很笃定,对方有所图谋,却是针对她而来。
“真聪明,不愧是爬上董事长位置的人,我就是喜欢像纪总这样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哈哈哈哈。”男人的语气蓦然一转,冷冽中透着几分戾气,“既然是聪明人就不要做愚蠢的事,从来只有听话的女人才惹人疼爱。”
纪茈又知道自己不能动气,除了不想遂对方的愿外,还因为脑袋一阵阵地抽痛着,仿佛神经错乱纠成一团,百虫咬噬般难受。
黑暗中,男人看不到纪茈又不同寻常的惨白脸色,笑嘻嘻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她的脚边。
气窗虽然又高又小,但仍透进了一点街灯的暖光,房间内不至于完全黑暗,所以纪茈又将那样东西看得分明。
是她亲手替那人戴上的东西,如何辨认不清?
紫色的水晶小猪无助地躺在冷硬的地上,在柔和的街灯下折射出亮泽的光芒。
“你把她怎么样了?”纪茈又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平静无波的面具出现了裂纹,一点一点碎烂。
怎么会找上她?怎么会找得上她?自己已经失踪,父亲不是该加强防备吗?那些警(咳咳)察和保安都是用来装饰的吗,怎么就没保护好她呢?
男人望着她突然激动起来的神情,满意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毫无偏差。
“我知道凌小姐是纪总身边很重要的人,当然不敢怠慢,我已经吩咐兄弟们将她奉为上宾,盛情款待。”男人特别强调了“很重要”这三个字,眼底再次溢出轻浮挑(咳咳)逗之色。
纪茈又越发觉得头昏脑胀,后脑勺的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让她再难冷静。
“事到如今,你何不开门见山,将条件列出来?”
那个人极度珍视她送给她的任何东西,更何况这项链是她亲手为她戴上的,绝不会轻易离身,虽然并不排除其他原因让她丢失了这条项链,但纪茈又不敢去赌,不敢侥幸。
男人高兴地道:“纪总果然快人快语,那好,我就直言不讳,我父亲本是纪氏集团的老臣,为纪氏呕心沥血,劳碌半生,说起来纪氏之所以有今日的辉煌成就,他功不可没,现在我就是要帮他讨回应得的那一份。”
纪茈又早就洞悉了他的意图,也不惊讶,只淡淡地问:“怎样才算他应得的那份?”
“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只要你名下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即可。”
纪茈又不语,心里暗暗估算着董事会有多少人有可能与覃永万交好互通,而自己失去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后将处于何种劣势,有多大几率可以扭转乾坤……脑神经突突地狂跳着,痛得她冷汗直流。
“纪总大可慢慢考虑,我不打扰。”男人笑着站起来,不忘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凌小姐那边我自然会叫手足们照看得无微不至,纪总你一定不要担心才好。”
语毕,男人自信满满地朝门口走去,脚步并没有刻意放慢,他甚至在心中默默倒数——“十、九、八、七……”
“我要见到她的人才能做决定。”纪茈又果然没有辜负他的预想,在他尚未走到门边时便已叫住了他,这让他无比满意。
“好。”他笑着回头,“不过我只给你们三分钟时间。”
纪茈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才道:“行。”
男人大笑着走了出去,门关上,隔断了刺耳的笑声。纪茈又待他一走,整个人险些再坐不住跌向地面,后脑勺的疼痛越来越不堪忍受,她伸手摸了摸,却摸不到半点伤痕,心一下子全凉了。
那么,至少要坚持到自己和那人安全离开这里为止。纪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