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一顿,眉头皱的更紧,心中十分厌恶,“奴婢是坤宁宫的人,便是要治死罪,恐怕也不牢娘娘您操心。”
“也是,”贞妃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本宫瞧着,皇后娘娘对你,可是宠爱的紧。”
桑枝心中陡然一跳,仿佛被戳破了大秘密似的,“皇后娘娘仁厚,待奴才们一向一视同仁。”
贞妃却自顾道,“要是放在以前,处死一个坤宁宫的宫女,本不是难事。可今时不同往日,皇上这段日子竟对坤宁宫换了个态度似的,今夜还留宿,坤宁宫的人确实动不得了。”
说者无心,听着的人却犹如毫无防备地被捅了一刀,桑枝十指掐在掌心,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怎么,今晚坤宁宫不是欢天喜地庆贺皇上回心转意吗?你到冷冷清清的钦安殿里来做什么?”贞妃唇角勾出凉凉的笑,“你不为皇后娘娘开心吗?”
桑枝只觉得这个贞妃果然不像平日里在皇贵妃董鄂氏面前那般乖巧,她避之唯恐不及,回道,“奴婢正是为皇后娘娘开心,才来此处。求皇上和皇后恩爱永固,白头偕老。”
贞妃愣了愣,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恩爱永固,白头偕老?哈哈!”她露出讽刺的笑来,“这是今年以来,本宫听到最好笑最天真的笑话。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人,连本宫的姐姐都不敢说恩爱白头,你倒是敢想。”
桑枝不做声。她也不急着走,回坤宁宫也确实是不想回去。她无处可去。
贞妃从她身边走过,却径自到钦安殿供桌上取了酒水来,“陪本宫小酌几杯。”
桑枝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拿的是供桌上的酒!”
“嗯哼?”贞妃挑眉,“是啊,没错。”
“……”桑枝神色复杂,“你不怕得罪神仙?”
“神仙?哈哈,神仙!”贞妃一脸不屑,倒杯酒仰头喝下,“这世上要是真有神仙,怎么会让姐姐病痛缠身!姐姐这样的好人,过去连捏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好几天的人,如今凭什么要——”她的话戛然而止,只冷笑道,“就算有神仙,也都是与恶徒为伍,本宫喝他们几杯酒是看得起他们!”
桑枝听得心中震惊,万万没想到贞妃竟然是如此极富个性的女人。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竟有些想笑叹一声。
贞妃眼神锋利,扫过她却道,“你赞同本宫的话。”
“奴婢不敢。”桑枝可不想跟她缠。
孰料贞妃道,“你能让本宫说出这番话来,却只有震惊毫不见惧色,说明你心中对这些神仙也毫无敬畏。桑枝,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几步走到桑枝面前,“难怪姐姐每次提起你,总是赞赏不已。”
桑枝静静地望着她,“贞妃娘娘,您喝多了。”
“哪里就多了,素酒一杯,如白水。”贞妃道,“本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您知不知道,隔墙有耳呢?”桑枝压低声音,垂眸说话。
贞妃一怔,“钦安殿可不是别处。供奉神仙的地方,向来没有闲杂人等敢来放肆。你能进来,着实令本宫吃惊。”
桑枝顿住,“钦安殿……很难进?”
贞妃笑而不答,反而递上一杯酒,“陪本宫喝一杯,本宫便告诉你。”
桑枝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然而看着贞妃的神情,再加上她自己本就满腹心事,便眼神一暗,接过就被一饮而尽。
“你这喝酒的模样,倒与本宫有几分相同。”贞妃索性就在钦安殿门口席地而坐,抬头看一眼桑枝,“嗯?”是示意桑枝坐下。
桑枝挑挑眉,干脆从钦安殿又取了酒壶和酒杯,和贞妃一起坐下来。
贞妃看见她这样,轻笑两声,眼神里流露出赞赏之色。
桑枝倒杯酒,“为我们喝的神仙酒,干一杯。”
“好。”贞妃与她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为你我能今夜一同喝酒,干一杯。”
桑枝也干了这杯。
素酒的威力不算大,但桑枝也有点懵。她因为心事情难自已,故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一杯接一杯。
贞妃冷眼看着,忽然道,“今夜皇上留宿坤宁宫。”
这话尤为刺耳,桑枝冷笑,“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为皇后娘娘贺喜!”又饮尽一杯。
贞妃幽幽看她半晌,才道,“姐姐跟我聊起你时,总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放弃承乾宫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去坤宁宫。我想,”贞妃勾唇一笑,“我明白。”
桑枝一愣,吓得呛住,一阵猛咳。慌忙辩解道,“我是为了皇贵妃着想,才愿意去坤宁宫的。”
贞妃摇摇头,笑而不语。
桑枝心知解释无用,又怕弄巧成拙,过多解释反而暴露太多。再想想贞妃这人,也是个察言观色心思通透的主,不能在她面前暴露太多。然而念头一转,桑枝猛地睁大眼睛,“你明白?”
贞妃不置可否地“嗯”一声。
桑枝动动唇,默默看贞妃半晌,“你不明白。”
“本宫说明白,就是明白。”贞妃话刚说完,眼神陡然一厉,“你敢试探我!”
没错,桑枝刚刚那句话就是故意试探她。这种感情旁人不可能明白,贞妃敢斩钉截铁的说明白,除非她自己对此有体会。所以桑枝故意用自以为是的语气决然否定她,果然贞妃的回应让桑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贞妃娘娘,奴婢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试探?什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