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蹙了蹙眉。
平妪也在瞪大双眼,打量着铜镜中的她,好一会,她讷讷说道:“女郎如此模样,竟似朝中贵介宠幸之童。”
她所说的朝中贵介宠幸之童,便是流行于建康城中,只有上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并引为时尚的娈童!这时的娈童,与后面十几年,遍地皆有的娈童略有不同,他们通常在出色的相貌之外,还拥有出色的文才,或做得一手好文章,或善于辞赋,或出口成诗,才思敏捷,或武技不凡,能在主人外游时挡得四五刺客。这些人,便是进退举止,也要姿容高雅,不显庸俗。
在这个‘上品无寒士,下品势族’的时代,那些寒门士子要靠真本事出头,实在太难太难。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中长相出众的,会采取这个成为权贵帐中人的方法。
用这个方法,他们跟在权贵身侧,与他们同进同止,学习上流社会的礼仪风范,还有身为寒士极难品阅到的知道。如此几年,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的情人许以高位,从此带着族人一跃而起。便没有被许以高位的,这些年赚得的钱财和知识,也可以让他们谋得一小吏之职。
因为要求太高,与十几年后相比,这种娈童并不多,而拥有他们的贵族,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物以稀为贵,正因如此,娈童才在上流社会中引为时尚,引人向往。
说起来,王弘孙衍也是美少年,可他们不管怎么穿,都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娈童。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这底蕴。他们出身数百年的公卿王侯之家,那种自信从容已刻骨子里,刻在血脉中。不管是什么动作,在他们做来,都可看到超然高华。这一点,与陈容和其它寒微士子不同。
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他们的视野。如此刻铜镜中的陈容,眼神中可见锋芒和孤寒,却看不到那种有着大底气和大自在才体现的雍容华贵。
要知道,当今之世,便是最不成气的荒淫贵族,他们在接人待物时,也会因无所顾及,因胸有成竹而显得洒脱从容得多。
这一点,或许普通庶民分辨不出,可那些名士长者,却是一眼就能分辨的。
当然,寒微士子中,才华特别出众的人,到了一定程度后,因腹有诗书气自华,也会拥有那份底蕴。而这种人,通常会在崭露头角时,便被名士和长者们注意,并荐以官位。
不过话说回来,男装扮相的陈容,虽然没有那种贵族的雍容华贵,却因蔑视生死而有一种超脱之气。这种超脱之气,配上她极冷极艳的孤绝,便如那雪地上绽放的玫瑰花,冷得刺眼,艳得刺眼。
这世间,如陈容这种气质风情,也是独一份。
平妪讷讷半晌,忍不住劝道:“女郎,不若换一身裳服?”
陈容垂眸寻思一会,慢慢一笑,道:“不换。”她回头看向平妪,淡淡说道:“时人喜欢美貌少年,我这样子前去,会减少许多人的敌意。”这个时代,容貌举止比才学品德还要受上位者注意。在朝廷中,因为长相好而居高位的比比皆是,有才有德的人因为长相不好,被黜落于家的也比比皆是。
因为举国上下,都注重容止,于是建康城中,男子敷粉,佩香囊,美华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比皆是。
一番安排后,陈容出了道观。
马车踩着晨辉,向着皇宫驶去。
现在还早,建康城中几无行人。陈容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到几个同行者,一直来到皇宫外面,连马车也没有碰到几辆。
慢慢的,陈容来到宫门外。
宫门没开。
马车一晃,王弘派来的驭夫唤道:“仙姑,如何是好?”
陈容向塌后一倚,清声回道:“候候吧。”
“是。”
这一候,便是二刻钟。
马车声络绎响起。
一人伸出头来,朝着宫门换了一声,“开门。”看守小吏马上应了一声,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说道:“您老今儿怎么舍得上早朝了?”这时代,聚饮游乐,清谈不务实事,被时人引为风潮。很多人以为,人生在世,当放荡不羁,当怎么快乐怎么来。只有愚蠢顽固之人,才会辛辛苦苦,规规矩矩的上朝下朝,一门心思放在这种俗不可耐之事上。因此那马车中人听到这小吏的话,并不觉得是讥讽。
那人嘴角扯了扯,算是一笑,朝着陈容的马车看去。
他只一眼,那小吏马上明白了,当下呵呵笑道:“那人早就来了,也不叫门,只是候在那里。”
那人噫了一声,喝令驭夫停车。
就在他的马车停下时,又有四五批朝臣赶到。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