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的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此刻,队伍有点安静,只有陈容的呢喃声和王弘的温柔低语声时不时地响起。
几个幕僚在一侧,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郎君,应对陛下的方法无数,为何要用这一种?你这般行事,那些正直的臣子会对你失望的。”
两人的长吁短叹中,第三个幕僚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郎君寄家族厚望,便是几日前,也有数名公卿举荐你,想你出仕。就算郎君无意仕途,也没有必要如此行事。这一下,那些腐儒们又会有说辞了。便是家庭的人,也会更不安份了。”
三人的劝说也罢,叹息也罢,没有激起半点波澜,里面的人,依然是对着一个妇人温柔低语着,连搭理他们的心思也没有。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是一声长叹。
马车在街道中转了一个圈后,悄无声息地从一条小路上山,入了西山道观。
陈容醒来时,日暮西山,归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七彩的夕阳光从纱窗透入,照亮了半个房间。
她正躺在这夕阳光下,一缕缕夕光,正在她的眼前起舞。
睁大眼转了几转后,陈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容。此刻,这张面容就在头顶。而她,正蜷缩在他怀中。
她地醒转,没有惊醒他,此刻他侧倚着塌几,正在酣睡。俊逸无双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道弧形的阴影。金色的阳光散射在他白净如玉的肌肤上。就着阳光,可以看清他薄唇上那浅浅的茸毛。
陈容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试探地摸向他的脸。
手指在温热的肌肤上滑过,滑着滑着,陈容像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低下了头,一动不动的,突然的,她双眼大睁。
就在这时,她的腰上一暖。
王弘醒了?
陈容一僵。
身后的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搂着她细小滑腻的腰肢,他低低地开了口,“醒来了?”
陈容垂着眉眼,好一会,才干涩地回道:“是。”
低下头,对着僵直的陈容,他低哑的,温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你中了迷香。”
这是陈述句。
在陈容更加低头,墨发如泄中,他那温柔的声音,如流泉般响起,“阿容没有在建康洛阳之地生活过,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这天下的大贵族啊,已享乐了数百年,数百年里,他们想尽花样来玩乐。
对酒,药和女人,他们都是高手。有的玩厌了这些,还喜欢玩美少年。”
他卷起陈容的一缕墨发,在指间缠了缠后,轻轻地说道:“那药和酒,他们浸淫了这么多年,自是花样百出,便是百般小心,也难免不中招。”他似是看到了陈容的自责和懊恼,这句话,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直如清风轻指而过。
陈容没有说话。
而他的低语中,依然在夕阳光中,在小小的寝室里,娓娓飘荡,“那日我让人放歌,阿容可有听到?”
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吟唱起来,“论贵贱,说是非,任他王候将相,逃不过土馒台。今日繁华,明朝烟灭,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
……
良久良久,陈容低低地问道:“你说王谢芳兰,仅免刑灾?”
“事实上,应该是仅免刑哉。”
仅免刑哉?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世道,如王谢这种大世家的优秀子弟,也只有免去当众行刑的权利?那是不是说,暗底下的刺杀,下药,病死,暴疾种种,均有可能?
他五指如梳,穿过她的秀发,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各大家族对目前的局面很满意。”
听到这里,陈容一凛。
胡人侵袭,北方的族人成批被杀,洛阳那样的帝王之地,一次一次地被践踏。无数座如莫阳城那样的大城池,被胡人攻入,一把火烧了。无数的家庭,无数的晋人,在胡人的铁蹄下惨死,白骨直是堆成了山。而各大家庭,还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
这么说来,有很多人都不会喜欢皇帝英明了?
这么说明,便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子弟,如果有政治之才,行军之能,有定乾坤,有驱逐胡人的本事,也不是那些人愿意看到的?
难怪了。
陈容越想越是明白,也越是失望。好半响,她喃喃说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