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接了把冷水扑在了脸上,头脑中沸腾得火山总算停止了翻滚。他搓了把脸,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觉得自己在厕所门口深吸气挺可笑的,忍不住摇了摇头。
旁边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急匆匆地往卫生间走,其中一人抱怨另一个姑娘:“你身上来了,你都不知道吗?这儿是和尚庙又不是尼姑庵,上哪儿给你买姨妈巾去啊。”
被抱怨的女孩羞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知道我会来例假啊?我以前又没来过。”
周锡兵愣了一下,等他再转过头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匆匆忙忙跑进卫生间里头去了。初潮,对,是初潮。李姐说晶晶失踪前还没有来过例假,有没有可能是她失踪期间恰好第一次来例假。
即使身为钢铁直男,对女性的生理期问题知之甚少,周锡兵也知道在一些传统的陋习当中,女子的经血被视作污秽。那么少女的初潮,是不是会被看作极大的晦气?他双颊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抿紧了嘴唇。
手机响了一下,提示有新信息。周锡兵掏出手机,看到是赵处长回复了他的信息。关于王汀的人身安全保护问题,赵处长来安排,他需要王汀的行程表,好给他们的人买票。
周锡兵看着手机,沉默了一瞬。他想到了李姐说的话,人死了以后终究是死了,活着的人即使再怀念,也会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比如现在,因为手上有了关于王汀的事情,他瞬间便将晶晶的案子推到了脑后。
除了受害者本人以外,其实所有人都会遗忘。
那本在睡梦中,晶晶推荐给他看的小说《可爱的骨头》阐述的没错,失去了一块骨头,骨架固然痛苦不适,可是生命强大的自愈能力会让骨架重新长好,继续生活下去。骨头再留恋这个世界,也要消失不见。
手机屏幕到时间自动锁屏了,周锡兵不得不输入密码重新解锁。几乎是在屏幕亮起的一瞬间,王汀的电话就来了。
周锡兵的心猛的跳动了起来,甚至有种难言的羞愧,好像他上课走神被老师抓了个正着一样。
王汀没有察觉他的心虚,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喘,甚至带了惊慌:“余磊,余磊可能认识李晶。”
她去人事处找徐佳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徐佳这段时间被人事处借调过来做人事档案整理的工作。王汀到人事处办公室的时候,徐佳急着关电脑,手头几本职工档案掉在了地上。王汀帮她一块儿捡的时候,翻到了余磊的档案记录。余磊小学时曾经在周锡兵的家乡上过两年学。
王汀察觉余磊对自己的手机分外感兴趣之后,曾经私底下调查过余磊的履历表。他们单位中,党办填材料,工会搞调查,几乎都会用到个人履历。王汀没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余磊的籍贯、出生地以及主要经历。余磊是南省吴城人,大学在南城上的,履历上并没有特别之处。
“余磊今年三十二岁,他小学一年级时跟李晶应该同级。他们很有可能认识。”
王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按照常理,一般人知道别人来自哪里以后,如果自己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都会主动提起,以便拉近距离。小学生有记忆了,他不会不记得自己小学时的事情。”
周锡兵面颊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了起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王汀抛出的话题。一直盯着王汀的余磊,很可能跟晶晶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认知让他本能地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晶晶是个非常出挑的小姑娘,可以说全校都没有不认识她的人。晶晶被害以后很多年,他们小学同学聚会时,还有人提到晶晶,全是极为惋惜的语气。
周锡兵比晶晶高两届,他印象当中没有关于余磊的记忆。可他们是在一起上的小学,周锡兵完全有底气自负地说一声,只要跟他同校,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一直到他毕业后很多年,他跟晶晶还是传说中的学生。以至于他现在当了一名普通的警察,回老家碰上同学跟学弟学妹们,对方都有种幻灭感。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他应该去一个遥远的让大家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余磊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曾经跟周锡兵同校的事。他对周锡兵表现得也像是个从来都不知道的人。到底是当年的余磊年纪太小,根本就没注意过这些事,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周锡兵深深地吸了口气,安慰王汀道:“嗯,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跟这个人相处。”
王汀狂跳不已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下了。她跌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苦笑着跟周锡兵道歉:“我有点儿精神过敏了。抱歉,其实这也没什么。说不定是他当时年纪太小,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就懒得再提。”
周锡兵也笑了:“是啊,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他没必要套近乎。说不定他还怕我凑上去套近乎,嫌烦呢。”
虽然这样自我安慰,但挂掉电话之后,周锡兵的眉头还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余磊跟晶晶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关系?他突然间对王汀这样感兴趣,到底又是什么原因?
周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