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夫人寝房的东方红日后,立时紧张起来,高声叫道。「夫人,是楼主来了。」
站在剔彩屏风后的苏玉翠又惊又喜,慌乱地摸摸自己的发髻,呼叫婢女为她披上外袍,一阵手忙脚乱后,在铜镜前顾盼几次,才以最雍容的姿势走出去。
「夫君。」在东方红日面前微微一福,动作完美无暇,不愧官家千金的风范。回以一礼,东方红日先伸手扶着她坐在嵌螺剔红鼓椅上,接着,才在她右侧落坐,难得的体贴举止令苏玉翠受宠若惊。
端丽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心中窃喜不已,忖: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好处了吗?
束着金冠,身黑底长袍的东方红日自然不知道她的胡思乱想,坐在椅上,端正神色地说。「半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苏大人刑罚的命令已经下了。」
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妻子不安的脸孔,迟疑片刻,才接着说下去。「刑罚是──财产没收,全家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重返京城。」
身子晃一晃,苏玉翠差点昏了过去,侍候在她身后的婢女慌忙上前搀扶,稍一定神后,苏玉翠用力扯着东方红日的手,连声问。「怎……怎会判得这么重?你不是答应过我,阿爹会没事吗?」
「四,五天前传来消息还好好的!我也想不到本来答应会上书求情的官员,突然改变主意,反而在皇上面前力主要严惩苏大人,圣颜大怒,苏大人可以保住性命已经不容易了。」东方红日压下浓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手背上已被指甲抓出几道红痕。
「现在阿爹怎样了?」苏玉翠急急追问。
「你家差人来报讯,说苏大人一听到旨意就晕过去,大夫看过开了药方,已经醒了。」
「我立刻回去看看,小红,小翠快去叫人备车。」听见亲父病倒,苏玉翠忙不迭站起来,差遣几名婢女,一阵地说忙乱的奔走声中,东方红日垂首,把玩着用玉带勾悬挂在腰间的琥珀牌子,淡淡道。「嗯。你爹老了,身体不好……你身为女儿,就留在他身边照顾吧!也不必急着回来。」
「你……你是什么意思?」这时候,苏玉翠才察觉到不妥之处,由他进门至此,一直都将她爹称呼为苏大人,而非岳丈。
「三千里路,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来说,实在太辛苦了,如果有个女儿陪在身边照顾,相信会合适得多。」东方红日没有抬头,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怕被我连累?」瞪大一双凤眼,苏玉翠紧紧攥起粉拳,浑身颤抖。「老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我断想不到……你枉称江湖中人,英雄好汉,亦如此绝情!」
「我从来不敢说自己是英雄好汉,不过,我要你走也不是只是为了怕被牵连其中。」
相比她的激动,东方红日的声音明显沉着,苏氏在朝中失势,自然人人都想被他们撇清开系,不过,若以此为休妻的理由,却不免落得无情无义之名,他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要苏玉翠离开,只是……
扬眉,如鹰利目在华丽的房间中环视一圈,东方红日问。「两年了,你独自留在这房间之中,不觉得寂寞吗?」
苏玉翠浑身一震,漂亮的凤眼立时红了一圈。深宵难眠,独立空闺……寂寞,怎能不寂寞?只是,那千般哀怨愁闷,焉能说出口?只得一重又一重地压在心中,苦得银牙咬碎,清泪涟涟。
东方红日亦端正神色,凝神细看,眼前女子,端丽娴雅,进退有道,若嫁的是其它人,自可一生幸福,儿女满堂,可惜,可惜……偏偏混入他这一潭浊水之中。
当日娶她是因为要逃避心中的真正yù_wàng,今日负她亦是为了要正视心中的真正yù_wàng,他是所其自私,何其残酷!
浓眉紧锁,无声叹气,东方红日信手丢开玉牌站起来,有些事要做就要做,更要做得果断,不容后悔!
「走吧!过几天,我会着人将休书送去苏府,这里的婢女,首饰,你尽管带走,有不够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派人传讯,我东方红日绝不推托。」
「不!我不走……我不走!」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夫妻情断,苏玉翠急得牵着他的衣角大叫起来。「相公,你只是一时受了迷惑,是君明月,是君明月那妖孽迷惑你……相公,你不可以相信他!他是骗你的!你真的相信他在少林寺的胡说八道吗?他只是在装可怜!他骗你而已!他向来是那么奸险,相公,你知道的……不可以相信他呀!」
「玉翠,夫妻一场,我不怕向你说句真心话。」
顿步,东方红日抬头仰望横梁,如鹰的双眸光芒熠熠,一字一句地说。「即使真相如何,我已无法舍弃他。」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