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小心的一点点挪下床,他依旧安睡如初,看上去……真假。撇了撇嘴,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强撑着走出房间。
夜里的巡哨看见她都有些惊愕,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拒绝了旁人扶持的好意,终于行近了君随玉的书房,深夜灯火通明,窗前映着一个伏案凝定的身影。
“蹁跹?”
未至门口他已迎出来,没有多问,抱进书房翻出银貂披风加在外衣上,绞了条热巾替她擦拭冰凉的手。
“怎么这样过来,霜镜也不管。”温和的眉间有着薄责,隐隐的责怪并不是仅对霜镜一人,眼角轻瞥了下窗外。
“让她去休息了。”略寒的身体暖起来,她稳了稳气息。“是我自己想过来。”
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君随玉微微的笑了。
“你知道了?”
“嗯。”她抬起眼,有一抹不自知的央求。“我不想嫁。”
君随玉用热巾拭着根根如玉的细指,直到确定她不再冰冷。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一片深情连旁观者皆能轻易看出。
“那又如何。”她无奈的涩笑。“我都不清楚还能活多久,何必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傅天医说过,假如寻得几味珍稀的灵药好生调理,你的经脉会有起色。别总往坏处想。”
她不想反驳这种绝望的希翼有多渺茫。“我不愿最后还惹一堆麻烦,他……在自然好,可婚嫁……非同儿戏,牵涉太多,将来有什么歧见反倒棘手,何必多此一举。”
……大张旗鼓的嫁娶却将于数年内亡故,实在想不出意义,纵然去日无多,她还不至于需要一个空乏的仪式安慰。
“南北联姻的确不是小事。”君随玉沉稳而从容,已是深思熟虑。“我和你未来的夫君磋谈多次,意愿相近,比预期的更顺利,你尽可放心。”
一缕控制不住的烦燥油然而生。失去了力量,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这两个男人私下已决定好一切……纤指紧扣住扶手,眉间戾气一纵而逝,她放弃了再争下去。
“抱歉,是我废了你的武功。”君随玉不曾错过那一线微不可察的神情,话音更柔。“若非他来了西京,我断不敢下这个手。”
长睫静了许久,勉强一笑。“你是为我好。”
他预嘱了霜镜,谴开了护卫,由得谢景泽接近傅天医探出病情。从头至尾就未按承诺过的阻止,放任那个人掀开隐藏的一切,作了幕后推波助澜的手,她了然于心,却无法出言责怪。
“你心里是有怨的。”君随玉轻声说破。“我让你失去了掌控处境的能力,被迫依附于人,又扣着你不许离开。纵然不情愿,却没办法摆脱被动的局面。”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换到的,一瞬间让我化为乌有。”他有深深的歉意及无能为力的自责。“对不起。”
“你是希望尽量让我活得长一点。”受制于人的蕴怒渐渐平息,她垂下了眼。
“而这并不是你的愿望。”他终于道出从未提及的心语,流露无限伤感。
“我终究是来得太晚了,什么也做不了,让你的身体伤成这个样子,心也一无牵碍,随时可以安心就死。”她不在乎能活多久,万事皆无趣乏味,甚至厌倦……不管他怎么做……
收住情绪,君随玉怜疚的握住细指。
“我不想你这么快嫁人,更愿意你留在西京慢慢调养,这样是最好,可……”任是执掌一方,仍有无法企及的遗憾。“我没办法让你快乐,唯有他能做到。”
她怔怔的看着他。
“我也想过……你们不成亲也无妨,流言蜚语永无休止,不去理会便罢,还免了你去应对谢家的种种麻烦。但为了家门颜面,他必定要带你离开西京,脱出两家的势力在江湖上流浪。纵然不致辛苦,但没有上好的环境静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况且,对他也不公平。”
“蹁跹,你很骄傲,这不是坏事。”温雅的声音柔和的责备。“可为什么不想想他?名声家族抛诸脑后,至亲手足无不指责,那样的代价都不肯放手,你还要为自己的骄傲继续执拗下去?”
“你以为你在替他考虑,却不愿深想他真正追寻什么,一味的逃避反而更伤人……蹁跹,你聪明如斯,为何单单在情字上糊涂。”
“我……”一颗心蓦然揪紧。
“没有你他会更快乐?你不存在我会更轻松?把自己当成累赘,恨不能早日消失……我真想敲醒你的脑袋……”
他真的凿了一记,她摸了摸痛处,前所未有的迷惘。
“你躲着不肯见,我也由着你。但既然他来了,情意始终未改,你就该猜猜他究竟如何想,弄清楚怎么做才好。别一味轻忽自己,这让关心你的人比你更痛苦。”
见她陷入沉思,君随玉反而释然。
“夜深了,该好好休息,不然明日会精神很差。过几天告诉我答案,不会再有人拦着你过来。”系好披风,君随玉抱起她交给房门外等候的人。
“蹁跹……由你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