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见她想要说的那几个字是“七姐姐”。
闵霜衣不声不响地跪了下来,向着血夫人伏下身去。
“我虽不知这事前因后果,然望你来世再不受无生无死之苦,早登极乐。”她如此默默地念道。
血夫人冷峻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在自己手上的秋扇,道:“你把她们都带出去。二娘,你留下。”
闵霜衣知道血夫人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便默默地站起身,扶了夏屏,向屋外已吓呆杵着的鬼娘道:“没甚么好看的,都随我回去。”
夏屏纵然已是痴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秋扇。秋扇只望了她一眼,便决绝地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随着大门掩上,屋里成了一片死寂,只有秋扇发出的艰难的呼吸声。血夫人一松手,她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下,背后拖出浓浓的一道血迹。
“夫人,女儿来迟了。这是怎样缘故?”阮天葵问道。
“这人想要趁我入浴时杀我。”血夫人用脚尖轻轻一送,那柄小短刀便滑出去一丈多远。
“夫人将她救活,之前又留她十余年,她有何道理要杀夫人?”
血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是我大意了。”
阮天葵皱眉不解,血夫人也并未多作解释。她于还发烫的浴桶中洗了洗手,道:“命本都是天定的,天意何可违?不过枉送了性命。”
既是入浴,血夫人便身上只披了一件厚重长袍,身上的首饰、环佩,尽皆都放在一旁的条案上。若是有心数,正可见八枚戒指,六支发钗,两插步摇,三把梳篦,四只耳环,八个手镯,两串璎珞,一条手绢,六块玉佩,一挂长命锁,四枚钿子。
秋扇已是伏在地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阮天葵料想她也是好不了的,便上前道:“夫人,女儿先替你把这些都收起来?”
谁料却被血夫人喝止道:“勿要乱动。”
她款款走到条案前,似是在欣赏一般,将手指一一抚过这些首饰。阮天葵不解其意,只有望着。血夫人最后捏起一枚绿东陵玉的戒指,这戒指因形状普通,价值低廉,她从来戴在小指上。
但若阮天葵见过血夫人抟泥土造秋扇,便会知道她最后用以在泥偶头顶摩挲的,正是这枚绿东陵玉戒。
血夫人缓缓步至秋扇面前,秋扇脖颈已几乎被掐断,抬不起头来,只能盯着她那双绣了雏凤的红翘头花鞋。
“我救错你了,是么?”血夫人道。
秋扇的咽喉依然发出咯咯声。
“你想起了什么?”
然而她没有留时间给秋扇多说半个字。血夫人将那枚绿东陵玉的戒指举过头顶,冷酷地看着她道:“处心积虑,我倒是很欣赏你的这点手腕。”
说完,她手指一松,那戒指从半空翻滚着落下,秋扇盯着它,的身子剧烈地扭曲着,似要反抗甚么,却避之不及。那戒指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当啷,碎成两半。
玉石已毁。
一声惨叫。
秋扇的瞳孔随着这声脆响猛然放大,全身抽缩成为一团。血夫人冷眼看着她在地下蠕动,皮肤渐渐地如失了水的叶子般皱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起褶,干枯,转黑,腐烂。皮肤从脸上与身上的各个部位剥脱,露出来的肌肉也以同样的速度干枯腐朽了。血脉干涸,眼球脱出,牙齿掉落,然后飞速地干瘪变色。
阮天葵也不由得慢慢倒退了几步。
这简直便像是在地下埋了千年的女尸,甫一出土见到日头,便顿时迅速全身性地腐朽,风化,成为一堆黑泥。
头发也成为了一蓬枯草,血肉腐化成尘,最后剩下的,惟有一架空荡荡的骨骼。
血夫人走上前去,只是以足尖轻碰了这具白骨一下,它便也颓然成灰,激起一地白烟。
“不过是一抔尘泥……”
阮天葵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津唾,直到血夫人转向自己,方勉强地启齿道:“夫人,我去把这些收拾起来。”
血夫人道:“将她的衣服,余下的东西,都交给她姐姐。”
阮天葵顺从地走上前去,将那地上的衣物,轻轻提起来振了一振。衣服上的尘灰被纷纷抖落,清晰可见背子上的并蒂莲花,依然栩栩如生,仿佛要跳出布外,只是已经为血染成暗色,多了几分妖冶的美。
展开来,便是一幅艳丽的血绮。
“都走了。”血夫人在圆凳上独自慢慢坐下来,口中喃喃自语道。
“夫人?”阮天葵道。
“留下来的……始终都不是真的。”她还是兀自说。
阮天葵不解其意,只有将那衣物自xiè_yī至外裹,一件一件地叠好,放在旁侧。叠至那背子时,她无意中看到那并蒂莲花的背后,还绣着别样的图案。
“夫人,这是双面绣呢。”她道。
血夫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那是一捧纯白的米粟上,托着一只圆润可爱的仙桃。她道:“值甚么。你一并拿给她姐姐罢。”
阮天葵收拾好了,将一个布包提着,却不走,仍站在原地看着血夫人。
“还有事?”血夫人道。
“女儿只是在担心,秋扇为何有此举动。若不明白她缘何至此,女儿难免时时为夫人安全忧虑。”
“她知道了她所不应该知道的。”夫人将那些首饰,重又一件一件带回身上。阮天葵原想继续问,又不知夫人所说不应该知道的,是否自己也不能知道。就在此时,血夫人似乎看出她内心疑惑,将最后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