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孔小空照例啥都没干。

按他的习性，刚入夜时并不是最好的工作时间，凌晨三四点左右才是，因为那时候城市已经入梦，晚睡的人和狗都已经睡熟，而早起的鸟和虫还没有醒来，正是他这类夜行者可以来去自如的间隙。

孔小空从事特殊行业，他的职责是保证一些人无法从梦里再次苏醒，简单的说，他结束某些人的梦境，同时也结束他们的生命，有人会为此支付不菲的酬劳，出资的人大多相信金钱无罪，认为资本的原罪早已被洗干净，认为捐给红十字会和捐给国防军的钱是同等的。

孔小空所在的组织把给钱的人叫雇主，把目标人物叫做“工作对象”，他们跟医生一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是他们不像医生把某些人称为“病人”或“患者”，因为医生的天职是传播仁心，治病救人，而他们的天职正好相反。

这份工作偶尔会有一点血腥，但是很赚钱，跟其它许多能轻松赚大钱的法门一样，其工作方法和内容都是记载在《宪法》和《刑法》里面的，但是只有少数人能够尝试，并籍此为生。

想从事这门职业的人必须证明自己有这种能力，经过专业培训，去联盟领取一张从业资格证书，死过几次就算是入门了。

孔小空在大街上随意走一步都可能会踩到某种底线，因为他是一个同时游走在人伦、道德、法律和信仰边缘上的人。

每次出任务前，孔小空都会对着镜子悉心整理自己的装扮，出行时，他会尽力表现得像一个有修养的绅士，以表达自己对工作对象和对生命的尊重。

“毕竟自我孔小空将是他们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活着这么美好，不能让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是这么想的，很认真，一点都不觉得讽刺。

孔小空的时间安排得很有条理，毕竟，雇主出了一大笔钱请他扮演死神的角色，而死神总是准点出场，从来不会迟到。孔小空很敬业，每次都是本色出演，正因为这样，他往往能替组织拿到最高的酬劳，在联盟里，他是从未失手过的明星、是骨干、菁英份子。

不过，今天他没有任务。

因为闲着，孔小空静静地站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那劲儿，非常专注，就像一位严谨的鉴定师在品鉴一件名贵艺术藏品，由于太过珍爱而不舍得放手，鉴定师不肯下最终鉴定书，只为能占有藏品更长一点儿时间。

孔小空的生意做得比较成功，业绩稳定，在这个行当里，他是个卓越的人，鲜有疏漏失手，不过，即便如是，肯定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次他就差点临阵退缩，差点栽跟头了。

那一次，他接到来自联盟主的派遣函，按指示前去联盟在红海的联络点，等他到达那里，立即被委派一项特殊任务。

他的任务只有一种，但是这一次比较特别，因为指定的工作对象是一名年轻的穆其斤木木女性。

在接任务之前，孔小空从未目睹这个女人的真容，但他凭借一个职业杀手的敏感直觉，硬是找到她了。

他在一个陌生的宗教的朝圣地，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从不曾谋面的女士，而这个女士是习惯蒙面的，能找到他，凭借的是一种把灵感、缘分、直觉这三样物质糅合在一起形成的东西。

经过多次策划，孔小空等最终接近被列为工作对象的女子时，他却不忍心下手了，这是一个杀手被启发，在做内心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