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听到这声呼唤,卓木丹抬起了颤抖的眼皮,一双凹陷在眼眶里的鹰眼略显疲乏,没有看扎西强木,而是与那身着白虎裘大衣的姑娘对视过去,眼中流露出感激:“拉泽梅朵,很高兴你能来。”
这是自玉垒山战役告落后头人第一次说话,白虎裘大衣的姑娘端起酥油茶,一口吞尽,她的美丽与英武共存,让旁座的好些个弱冠儿郎膛目结舌,是被惊为天人的动作微微震慑了。这位被头人称为拉泽梅朵的姑娘,面对老头人的致谢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只是把一双能容纳广寒宫的月眸移向扎西强木,口气生硬的问:“你为什么没死?”
扎西强木咋舌,心想姐姐还惦记着之前的别扭?女人真是记仇啊。耳边响起徐文靖的冷笑,进驿站之前扎西强木刻意把他安排进来,还特意的为他解绑,请他一道进食,而今他只是坐在原处闭目冷笑,像是梦呓。
徐文靖这样,卓木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拉泽梅朵显得很冷静,只是伸手往腰间撇着的刀套按去。扎西强木看着徐文靖的冷笑,同样笑了:“笑我被女人讥讽?可以啊徐文靖,你这一笑就笑出个离间计。不过你放心,我虽然要脸,但在我姐面前,就属我最不要脸。是吧?姐?”最后三个字他调转头去,借徐文靖造势,冲着亲姐笑出了一个‘对不起’。
拉泽梅朵置若罔顾,对此是充耳不闻。
面对姐姐如出冰窖的脸色,扎西强木只得一叹再叹。姐姐是个唯物者,早先听闻卓木家、布仁家和扎西家要共赴玉垒山修建工事,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私下拉着扎西强木好说歹说,硬是不准这个弟弟带族人去玉垒山,其目的很明显,她知道玉垒山是一道天险,属于易守难攻类型,但首当其冲和明军正面对峙,这可是万分凶险之事。
她的意思就是,就让卓木家、布仁家和央金家前往玉垒山,两批先锋部队一经交手,必然两败俱伤,到时候如果拼死了卓木丹和布仁青巴,那么扎西家将在义军当中充当魁首大旗,一统松潘四家就不在话下。
谁知这位弟弟死活要带着族人一道前去,这下可好,如果没有八百号来自汶川三镇的后续支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弟弟的尸首。眼下生气也确实是情理之中,怄就怄在这个弟弟置生死存亡于不顾,置扎西家担心受怕于不采。
这时,身为弟弟的扎西坤发了话,他表情恭卑,口气谦逊,对拉泽梅朵求饶道:“大姐,你就原谅二哥吧,如果大姐真要罚,三弟愿意为二哥挨荆条。。。。。。”
见着两位弟弟同时投来的可怜目光,拉泽梅朵眼里的冰川开始融化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手并没有离开刀套半分,口气也一改方才的冷淡,眼里倒影着徐文靖闭眼冷笑的模样,扭头呵斥扎西强木和扎西坤:“你们以为五百号兄弟的性命是一顿鞭挞就可以抵消的?多少妻儿会流离失所?多少灵魂不能归还家乡?”
两兄弟被大姐骂得狗血淋头,就连闭目小憩的卓木丹也皱起了眉目。但是两兄弟很有默契,他们似乎从大姐的眼中看到了某些异样,只是一时半刻不能道出个明白,扎西强木和扎西坤在松潘八大智囊当中皆有一席之地,弟弟扎西坤为位居三鼎甲的‘榜眼’位置,而扎西强木则排在弟弟后面,属于‘探花’。
两人皆属聪明之人,很快,他们就从姐姐的眼神中看到了所谓的‘顾虑’。那是驿站前庭三十丈方圆内的其余八张桌子,相隔三丈开外,坐满了人,只是他们并不出声,似乎只是歇脚的江湖客,也似乎没有察觉到驿站外正养精蓄锐的八百余义军。
也就在微妙的时间段内,徐文靖悠然的睁开双眼,抬头去看坐在对座的拉泽梅朵,欣慰道:“卓玛姑娘,不必演戏了,眼下前庭内除了藏家二十余人以外,其余的都是我朋友。”
卓玛是对藏家女子的美称,可拉泽梅朵并没有为这两个字感到得意,按住刀套的手一抽刀柄,将那把七寸猎刀稳稳的递到了徐文靖的喉头,然后斜眼朝那八张桌子上的四十号人看去。
卓木头人睁开眼睛,眼里充斥着一丝惋惜。义军这边其余四张桌子上的人都将武器掏将出来,布仁青巴咬紧牙关,发出嘎嘣脆响。
对面八张方桌前的人都转身过来,然而一看之下,义军这边骤然放松,对面这四十号人,一个二个都是书生模样,病态百出的身板和布仁青巴无二,义军二十余人接连放轻戒备,唯有几个识货的人把警惕心提高到了顶点。
一名白衣儒生手负于背,缓缓站起,朝前踏出一步。
一步,拉泽梅朵的猎刀就陷入了徐文靖喉头的皮肉中,向来者提醒道:“这位公子,可不要再进一步了。”
那白衣儒生双手抬起,耸肩后退,表情很是乖张,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一摊,示意拉泽梅朵也将猎刀往后退一寸。
多吉佩云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旁边一人碰了碰肩膀,示意他去看汪清泉,却见着这位背着巨大剑匣的剑客仍陶醉于碗里的青稞酒,似乎觉着与自家对峙的四十号人压根儿就微不足道。
“来者何人?”身为头人,卓木丹自当扛鼎发言。
“不才张陵江,见过卓木头人。”为首的白衣书生拱手作揖,说明了来意:“前来讨要一位朋友。”
卓木丹布满血丝的眼中有些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