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刚出生的时候,他妈有点产后抑郁,情绪起伏很大,平时还能克制的控制欲也变本加厉,闹得家里时常鸡飞狗跳。那会正好刚开学,喻兰川的心还在暑假里浮躁着,没来得及调整好状态,作业写得敷衍了些,被他情绪不太受控制的妈看见,一把撕了,要求他重写,还声称要给他老师打电话。
十五年前,正中二的喻兰川也没跟她吵,默默把作业重新誊了一遍,晚上趁大人睡觉,他收拾了的东西,连字条也没留,离家出走了。
不过虽然同样是离家出走,他自觉比刘仲齐强一点,刘仲齐那小子完全是一时冲动,连在哪落脚都没想好,喻兰川当年却计划得明明白白——他打算先去大爷爷那借住一阵子,然后找个理由申请住校,以后再也不回家了,眼不见心不烦。
想来,他妈后来对小儿子实行“放羊式”教育,应该也是吸取了教训。
那天,喻兰川深更半夜打了辆车到了一百一十号院,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逢年过节总来住,自己有大爷爷家的钥匙,就开门进去了,老头的卧室门开着,小喻兰川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被子是摊开的,老人似乎是已经躺下了,不知有什么事,又匆忙出去了。
小喻兰川等了一会,困得睁不开眼,于挂在后门,去小屋睡下了,本以为第二天一睁眼就能吃到老头的炒米饭,早晨起来才发现,老头一宿没回来。他在屋里踅摸了一圈,最后在老座机电话旁边找到了一张潦草的纸条,有人用铅笔涂了个地址,小喻兰川辨认出了“泥塘后巷”几个字。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熊孩子没人管,旺盛的好奇心一点就着,循着纸条摸到了传说中的“泥塘后巷”探险,还在路边买了一袋小包子,结果包子没吃完,他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迷路了。刚想找个人问路,就被打晕塞进了车里。
那个女孩把他留在垃圾处理厂,就自己跑开了,他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惊恐地听着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掠过,奔向远处。人在怒骂,狗叫声变了调子,凄厉得像狼嚎。
他拼命伸长了耳朵,想听见那女孩的只言片语,可是没有。
他想从那里爬出去,去找她,可是那些人来得太快、跑得也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不知道追着那女孩往哪去了。小喻兰川独自躲在黑暗里,看不见也听不见,心里于是充斥起各种鬼影幢幢的想象,一会是她被那些人抓住了,一会是大狼狗扑过去咬死了她……
直到第二天清晨,有垃圾车开来,他才被救出来,大爷爷找了他一天一宿,头发都快急白了。
就是那一次,喻兰川才知道大爷爷不是普通人,那个隐藏在身边的神秘世界向他揭开了一角。后来,那伙穷凶极恶的绑架犯被抓住了,喻兰川才知道,他其实是卷进了一场江湖纷争,有人盯着一百一,他一出门就被人跟上了,一百一靠近市中心,本来对方也不敢怎样,谁知道他自己跑到泥塘后巷,自投罗网。
可是那个救了他的女孩,却再没有人见过,听小喻兰川说完以后,喻怀德老人也试着去寻访过,一无所获,大家都怀疑她只是他极度恐惧下想象出来的。
只有喻兰川自己知道不是,他已经过了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年纪了,再说,就算真是想象,孙悟空和变形金刚们供他挑,他怎么会想出一个单薄的小姑娘?
那个下落不明的小姑娘整整折磨了他小半年,领衔主演了他每一场噩梦。
从那以后,喻兰川再也没干过出格的事,再也没闯过自己收拾不了的祸,并且缠着大爷爷学寒江七诀。
对了,喻兰川忽然想起来了——最早学剑的时候他还小,没有防猝死的意识,能坚持下来的初衷,就是为了以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和别人,不至于惊慌失措,不至于追悔莫及……
也可以说,是因为她。
那天,她被那些人追到了哪?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年她一直住在泥塘后巷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手又是怎么回事?
睡眠质量一向很高的喻兰川翻来覆去了一宿。
几回接触下来,甘卿这个人看起来随和,其实城府很深,绝不是交浅言深的人,这些他迫切想知道的事,直接去问肯定没结果,尤其这么多年过去,她看起来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没关系,”喻兰川心想,“你等着。”
甘卿一向早睡早起,早晨摸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昨天微信聊完秒睡,连页面都没关,她一边爬起来洗漱,一边顺手翻喻兰川的朋友圈记录解闷。
小喻爷的微信名就是“喻兰川”,头像是他自己的手写签名,非常简单粗暴,发的朋友圈从来不删,甘卿随便瞄了一眼,只见里面全是些“货币政策趋势”、“xx法新规解读”、“全球xxx”的大长文,看得她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还以为自己点进了一个财经新闻公众号。
就在这时,朋友圈更新提示,甘卿顺手一刷,发现隔壁的盟主先生一大早就转科普长文,这回的标题是“不忌口,是享受生活还是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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