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的是本地优秀企业家,“福通达”快递公司的老总王九胜。上这份杂志不需要特别优秀,自己拍好照片拟好稿,连广告费一起送到杂志社就好——一天到晚刊登这路货色辣人眼,可见燕宁周刊的倒掉也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传说中与丐帮素来不和的行脚帮北舵主,此时居然和一个丐帮弟子鬼混在一起。
乞丐打扮的男人眼角跳了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他的袖子被剃须刀片刮破了,刀片刚好扫过皮肤, 挂起一层细小的油皮,没出血:“杨帮主是老糊涂了!还有,我叫你们来看,用眼看就行了,动什么手?打草惊蛇怎么办?”
“惊就惊了。”王九胜轻慢地点了根烟,“一个小丫头片子。”
“都说她得了卫骁的真传!”
“卫骁又算什么东西?”王九胜冷笑了一声,“一个藏头露尾的老王八,他们这路人,之所以让人传得神乎其神,不就是因为喜欢躲在暗处出阴招么?现在她在明,我们在暗,她就是那灯下的鬼,能厉害到哪去?”
“王舵主还是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吧。”丐帮的人冷笑了一声,“贵帮什么香的臭的都揽,可是在警察那挂了号的。”
“挂呗,”王九胜一笑,露出一口贴过面的大白牙,白得异常科幻,看着就不像从人嘴里长出来的,“袭警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我指示的,污蔑我是黑社会,有证据么?法治社会了,这么欺负人,我可也不干的。”
“那可不一定,”丐帮的人说,“王总,树大招风。你当盯着你的人只有警察吗?你以后要干什么事之前,可千万仔细点,路上别有要饭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王九胜叼着烟头,含糊不清地说,一转头对着那丐帮的人,却又笑了起来,他把眼笑出了一团和气,嘴里依然是咬牙切齿,五官扭着,像个磨牙吮血的动物,“我这不是就找到你老兄了么?不是我说,贵帮杨清老帮主这把年纪,也该颐养天年了,给他找点事干,别让他老盯着我了。”
“别着急,就快了。谢谢王总雪中送炭,送来的好把柄。”丐帮的人说,“只是那女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王九胜笑了笑,“背着一屁股高利贷,走投无路的都快卖身了,有人给她一条活路,还敢怎么样?”
“那就好。”
“唉,”王九胜摆摆手,“我是最不愿意找事的人,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这两年市场竞争压力那么大,底下又有好多弟兄要吃饭,不容易。就希望大家都各干各的,好好过日子,不要互相找事……留个杀人犯在隔壁住着,跟床头养只老虎有什么区别?晚上真睡得好觉吗?”
反正他是不能的。
王九胜从听说“卫骁”现身小旅馆,差点一把掐死黑车司机牛亮之后,他就没有一天能睡着觉,做梦都梦见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条三寸二分的伤口。
王九胜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随意地伸脚一碾,也没看火灭了没有,就拍了拍那位丐帮的胳膊,抬腿走了。
丐帮男子扭头看着他上了等在路口的车,这才低低地骂了句什么,从地上捡起那半根烟头,随意用手抹了几把,塞进嘴里,悄然融化在了寒风里。
喻兰川头痛欲裂地走进一百一十号院——他从泥塘后巷出来以后,胸口堵着一口西北风也吹不散的闷气。
他从小自视甚高,有点接近自恋的意思,他妈过年的时候试图催婚,才开个前奏,这位少爷转头就一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姿势,倾家荡产付了首付。
喻兰川以前想,遇不到符合标准的女孩就拉倒了,反正他不肯屈就凑合。
像大爷爷一样,少年时轰轰烈烈,老来自由自在、浪迹天涯,不也挺好么?
所谓“符合标准”的女孩,起码得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学历背景要与他相当,双商要在线、要善于自我管理、性情温良可亲、但不能太粘人、处事也得成熟有度……他自觉不过分,因为喻兰川就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当然也不肯给别人降低标准。
可是甘卿完全就是以上标准的反义词。
那货不修边幅,高中都没念完,还有案底,日常以坑蒙拐骗为乐,该扛事的时候怂,该冷静的时候刀总比风还快。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失控,常年游走在违法犯罪的边缘。
可是没想到,他三十年房奴狗生涯换来的自由,才不到一年就想交付出去。
……人家还不稀罕!
小喻爷听话会听音,自尊和心一起摔得乱七八糟,一个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的念头却露出了端倪——
他想:我第一个正经喜欢的人怎么会这样?
喻兰川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心里的郁结仍然吐不出来,于是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进了电影院,随便买了一场还有余票的。但可能是今年禁放烟花爆竹的缘故,电影院和制片方都可怜人民群众的耳朵太寡淡了,于是搞出了一部动静堪比空袭燕宁城的贺岁片,整整两个多小时,几位演员在大屏幕上卖力地嚎叫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