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半老徐娘的她也喊姐姐,这样儿哄得几乎整个江滨的女子都认得她,不时几人结伴一块儿来她这逛逛,顺带调笑她两句。
甚至有时还会带上恩客,一道过来她这边挑选首饰。
这天午后,她照例站在柜台后头一面算账,一面分神想着木雪,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时,从外头走进来一位和她相熟的歌女,手下挽着个将士打扮的男人,笑着走了进来,“木公子,在算账啊?”
“啊,是心儿姐姐啊。”她赶忙放下手里的珠算,笑着抬头,“今日又是过来拿什么首饰么?”
“是啊,我新近缺了个簪子,你这儿有没有合适的?”
“当然有,姐姐等着。”笑说了句,她便要去拿,还没走一步,忽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钱公子!”
她不悦地闻声回头,就见那名唤心儿的歌女身旁站着一个面色黝黑穿着军铠的男人,满是惊喜地望着她,“真的是您啊钱公子,我是吕显啊,您还记得我么?”
“不记得。”钱玉面无表情地瞅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冷道,“松手。”
“钱公子,您再想想,我是那十堰乡的里长啊。”男人听了,很是沮丧,直勾勾地巴巴盯着她,“小人曾在公子的铺子里买过米,公子还记得么?”
经他这么一提,钱玉算是记起来有这事儿了,望他一眼,皱眉道,“那米我不是赔与你了么,怎么嫌不够?还想要我赔你珠宝首饰?”
“钱公子您说得是什么话,小人怎么敢。”男人连忙摇首,惶恐道,“只是小人心里一直对公子心存感激,本想报答公子的,但后来柔然人打过来了,小人带着一乡的老小逃到江南,在此地参军落户后,就没得公子消息了…小人再想去找公子,北边儿却都是北齐的天下,找也找不着了。公子您这些日子,没受苦吧?”
说完,殷切地望着她。这注视却让钱玉好生恼火,她受不受苦,和这男人有什么关系?
钱玉十分不耐烦,想要唤护卫把这男人拖出去,目光一转,暼到他军服襟上绣的“陈”字,心念一动,顿了顿,将嘴里要赶人的话咽了下去,漫不尽心地望他一眼,道,“你投军了?在哪里投的军?”
“小人投在本朝陈将军的军队里。”男人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憨厚笑了笑,回道,“充了个参军,勉强衣食无忧了。”
“是么?”钱玉淡淡一笑,想了想,顺顺自己唇边的假胡须,笑与他道,“我也想投军,不知吕大哥可否替我引荐一二?”
“公子,这可是会出人命的,您身娇肉贵的,做什么要冒这个险呢?”男人听说,一怔,赶紧就要劝她。
钱玉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吕大哥多说了,我的腿瘸了,想必也参不了军,吕大哥要为心儿姐姐买首饰便快些吧,我这里还忙着呢。”
“公子您的腿…”男人闻言,望了眼她脚下,果然见她两只脚高低不一的站着,顿时惊道,“您这是……这是怎么伤的?”
这男人那么多废话,让钱玉恨不得一拳打死他,但想想他有可能会带她去见陈季延,便忍着性子皱眉道,“自然是被柔然人伤的。”
“那…那您的妻室呢?”
钱玉没回话。男人瞬间会错意,以为木雪被柔然人掳去了,忙道,“公子节哀。”
钱玉也不解释,只抬了抬手遮住额角,难过地叹说,“我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收拾了一些家里的细软过来开了这珠宝铺子,本欲参军杀了那些柔然人报仇…可我腿脚不便,怕是没军队会要,常常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男人忙道,“公子莫愁,小的所在的军队里,火头兵是不要上战场的,只管全军队的开火。公子若是不嫌…就过来小人所在的军营吧。”
钱玉微微一笑,“若真如此,当真是谢谢吕兄了。”
***
托了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吕显的福,她当真成功地混进了陈季延的军队里。
在军队里混了三天,偷着摸清了陈季延的布兵阵,又利用火头兵只管烧饭的优势,暗自在陈季延和他身边几位副将少将用的饭里加了一些淳于敷送她防身的松毒,把自己的筹码都拿到手了,她才在一天晚上,以给陈季延送茶水为名,进了他的军帐里。
陈季延正专心致志地在看一副布兵图,她送了茶后,站在原地没有动,好一会儿,陈季延才注意到了她,皱眉转身道,“既送完了东西,如何不走?”
“陈将军,还记得草民么?”钱玉微微一笑,慢慢抬起了头。
“是你!”望见她,陈季延也惊讶得厉害,嘴唇动了动,不知她已经知晓了他们是甥舅关系,还装作以前待她的样子,亲和地看她道,“你如何会在此处的?”
“实不相瞒,草民这次过来,是想要向陈将军借兵马的。”
“兵马?你又遇见土匪了?”
“并非如此,草民借兵马…是为了夺回草民的东西。”
她这样似是而非的说法,让陈季延有些莫名其妙,见状,钱玉微微一笑,轻道,“不瞒陈将军,草民就是先前被夺了王位的北齐王。”
“你!”陈季延惊得瞪大了眼,指着她,身上有些抖,“你…你就是北齐王?先前命军队和我朝作战,杀我齐朝那样多杰出子弟的人,就是你?!”
钱玉淡淡道,“各为其政,陈将军,也莫要怪我。”
陈季延听了,好半天也没言语,过了会儿,忽而笑了,道,“不错,你是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