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地,它却因为偶然的机会而生根发芽,那就是十足的悲剧了,甚至还很可笑。”她说着,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自沈亭暄醒来后所看见的,最干瘪、最惨淡的笑容。
“我就是这种悲剧。在福利院里人人都喜欢我,老师夸奖我,小朋友也都听我的,就连时不时来帮忙的学生们,也都偏爱我,会悄悄地给我比别人更多的糖,我就在这种环境里,又愚蠢地开始有了新的希望。我以为我真的和其他人一样,甚至比其他人更优秀,不然,我怎么会得到这么多的喜欢呢?
“这种想法产生之后不久,有一天,一对夫妇来福利院咨询,准备收养一个孩子。其实这种人不在少数,我在福利院一年多,身边被领养走的小朋友也有好几个,他们有的还会回来,但大多数就真的离开了,从此有新的衣服、新的玩具、新的名字和新的人生,我从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后来,竟然也热切地盼望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够被人领养。那次来的那对夫妇很有钱,他们不是自己开车来的,而是有一个司机,穿着黑色的西装给他们打开车门,他们就从车上下来,司机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很多福利院需要的日常用品交给院长。那对夫妇看着很和蔼,三十多岁的样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因此想要领养一个小朋友,在男人和院长去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他的妻子就跟我们在一起,给我们唱歌,还和大家一起做游戏。
“她的手不大,但是很软,又很暖和,会摸摸男孩子的头顶,把女孩子弄乱的头发重新梳好。她的声音也很温柔,普通话并不标准,而是带一点南方口音,很好听。我觉得她很像我妈,尽管我都记不清楚我妈是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过了,总之我很喜欢她,我想被她领养。这对夫妇后面还来了两三次,每一次我都表现得很好,我不是真的小孩子,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最讨大人喜欢,所以,等到他们再来的时候,我就如愿以偿了。”
白爽还是那样笑着,像一只精致的布娃娃,没有灵魂,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去表达既定的情绪。
沈亭暄看她这副模样,自然猜到后面不会是什么幸福美满的剧情,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开始总是很好的,我过上了有钱又被人宠爱的日子,我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床是圆的,四周还垂着白色的纱帐,衣柜很大,占了半面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裙子,还有和它们搭配的头饰和琐碎物品,我看得出那些都是全新的,不是谁用过的二手东西,其中有很多还都是当时很流行的样子,是他们买的,我的……爸爸妈妈,哈。”
她又笑了一声,声音很干,像西北地区的春天,风一吹起来就扑面都是粗粝的沙子,但垂眼就掉下湿润的泪来,滴在手背上“啪嗒”摔碎了。
像她曾经的梦。
“然后就不那么好了。我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因为我已经在那个家待了两个月了,几乎就没有出过门,也见不到外人,除了福利院里来做回访的老师。‘爸爸妈妈’没把我介绍给任何人,亲戚、朋友,甚至邻居,都没有。那栋房子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只有我和‘妈妈’住在里面,‘爸爸’不常回来,更没有别人能够穿过海域和风浪登陆。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不愿意相信,我想了很多个可能,比如‘妈妈’不是‘爸爸’的妻子,而是养在外面的情人,她不能生育,所以才领养了我。我偷偷地描补了很多画面,忽略掉那些显而易见的细节,——‘妈妈’总是要亲自给我洗澡,哪怕我说我会自己洗,她还喜欢看我一条条的试穿那么多裙子,把配饰一样样戴好,她有时候会给我画像,但更多的时候是把我搂在怀里,一直亲我;‘爸爸’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会搂着我哄我睡觉,他的眼神很深,我一抬头,就发现他在看我,但又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明明有这么多的细节,而我却都视而不见,我沉迷那些根本不可能的希望,终于把自己钉在了火刑架上。
“那对夫妇,根本不是什么好心人,如果我是怪物,那他们就是更邪恶、更恐怖、更令人作呕的存在,他们是恋童癖。”
饶是沈亭暄已经在心里编织了一百种惨淡的后果,准备听一听白爽究竟属于哪一种,但悲剧仍旧以第一百零一种的方式打开了,而且比前面那一百种更痛苦、更不堪。
她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像是要把苦涩都吞进肚子里。
白爽继续说道,“你知道那段时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那两个魔鬼,真正地让我知道了地狱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比玩具还不如,玩具可以被他们拿在手上伤害我,我只能无助的哭嚎。然而任凭我怎么哭求,怎么咒骂,都反抗不了,我每天醒来,都痛恨自己怎么不在昨天的折磨里死掉,又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亏欠了这世界什么,以至于要让我遭受这么多的痛苦?我的身体已经是个怪物了啊,为什么又要把我的灵魂也摧毁,也变成一堆丑陋腐烂的烂泥,我难道就这么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又为什么允许我诞生呢?”
字字泣血。
从沈亭暄醒来到现在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白爽始终都是克制冷淡的,说起过往的苦难,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