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子老爹兄弟四人,老院子排行老二,磊子他爷爷是个好吃懒惰的穷汉,加上早死,哥四儿差点混成两对光棍,记得老院子这家伙是三年前死的,生前他是个老混蛋,混蛋到什么程度呢?村里七姑八婆小嫂子的内衣裤丢了,到他家里一翻,一准能找到,不过大伙儿都知他是什么德行,有贼心没贼胆,乡里乡亲的骂个个把小时也就算了。
这老头儿种了五亩地,养了三只羊,平时收益全用来跑县城了,也没见买什么东西,回头问他干啥去了,咧嘴满口大黄牙,就是不说。
那天傍晚他又从县城回来,宝贝一样的抱着个布包裹,鬼鬼祟祟的溜进家门,这一幕被村西头的大杨叔恰巧看到,大杨叔这人好奇心强,回家吃了晚饭后越想越觉得奇怪,心说老院子难不成捡到宝贝了,于是摸黑偷偷溜往老院子家,老远就见屋内亮着灯,他轻一脚浅一脚靠近房门,突然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嘻笑声,听起来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他心跳加快,马勒个蛋的,老院子难道发财了找个姑娘来陪,卑鄙无耻下流,那个简直太刺激了。于是他充满无限遐想的趴着窗口往里看,谁料这一看顿时头皮发炸,脊背发凉,你猜怎么着?老院子光着膀子在屋内和一个女孩子捉迷藏,关键这女孩儿穿着古代新娘的那种大红袍,脸色煞白煞白,眼睛足有铜铃大,血红的舌头拖拉到地面,脚不沾地,是飘着的。大杨叔感觉自己胆脏都要破裂了,感情这姑娘是个女鬼啊!撒丫子就往家跑,就怪爹娘少生了条腿了。
当然,这是大杨叔描述的版本,尽管后来他信誓旦旦,把他三舅姥爷亲闺女的女同学都拿出来做赌注了,大伙儿还是不太相信。但不相信归不相信,老院子第二天却死了,死状极惨,瞪着眼睛,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双脚脚趾保持不规则的抽搐状态,舌头都伸了出来。
蹊跷就在这里,我们和老院子熟,这老家伙一顿饭能吃三大张死面饼粑粑,一大碗稀饭外加十来颗大蒜,平时身体倍棒,六十岁的年纪百来斤小麦照样抗,怎么会说死就死呢,死相还这么难看。
警察给的结论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我现在心血来潮,觉得他也许真遇鬼了呢?鬼啊,多刺激啊!
我站了起来,琢磨一番,板起脸,掐着手印,脚步虚画几下,喊道:“天敕灵,灵通阴,阴合阳,阴之老鬼名陈院子,速速回阳,我有事问询,天官太上令,急急如律令!”
姿势有模有样,可以说无比风骚,真恨没人看见,只是……啥事也没发生,无趣啊!
“老院子开个玩笑哈,哈哈,你可千万别来找我!”
太阳下山了,风大了一些,房子门前还挂着老院子生前留种的丝瓜,现在早就风干了,被风一吹滴溜溜打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远处茅草丛也是直晃动,怪唬人的,我连忙低声道歉。
“拐子,你这倒霉玩意咋跑这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破锣嗓子,这声音除了磊子估计天底下很难有第二个人能发出来。
磊子和我同岁,这货家里条件不好,他爹本来也是个光棍,直到五十来岁才找到他那傻子娘,等他到了十几岁,老爹已经近七十了,前几年老烟杆抽多了得了肺癌一命呜呼,如今娘俩相依为命,家里的地由他堂哥带种,每年留下足够他们娘俩吃的粮食,但若想有钱花,全靠喂养的俩头大水牛生小牛崽子。
按道理说这家伙的性子应该是腼腆低调老实的,可事实恰恰相反,他虽然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浓眉大眼,外表颇帅,但心眼焉坏焉坏的,还胆大妄为,偷鸡摸狗的坏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偏偏还具有反侦查的能力,做了坏事一般人找不到证据。
我从小和这家伙能尿到一壶,拜把子都拜了好几十次,俩人架秧子外出,一般人见了都打怵,人送外号:俩小王八!
此时他不知从哪里捡双破皮鞋套在脚上,深秋了还穿着大裤衩,上身套着背心,显的不伦不类。
“没啥,我来看看你二大爷。”我故作感伤道:“不知老头子在地下过得咋样,也不上来看看咱哥俩。”
“我靠!不要胡说八道,怪吓人的。”磊子给了我一拳,马上又得意洋洋的摸着头发,“咋样?像发哥吗?”
他轻轻一拳到没关系,我刚刚喝了一肚子井水全泛上来了,那股子臭鸡蛋味儿更浓了,蹭蹭往上窜,直反胃,回他一拳道:“他娘的这么大劲儿,牛不够你折腾啊,呦!这发型还阔以啊!”
我刚要臭骂他一顿,突然被他的发型吸引,怎么说呢,这家伙往日里一头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头发,是他的招牌标志,用他的话说叫洒脱,可现在梳了个大奔头,油滴滴的沾满了头皮屑,配合着皮鞋大裤衩,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浪。
磊子一听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然后背负双手眺望远方,脸上泛起蛋蛋的忧伤,大裤衩随风摇曳,感怀道:“用玉树临风、fēng_liú倜傥形容我并不过分,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帅不是我的错!”
他这一拍我胃里本来平淡下去的臭鸡蛋味又上来了,心说八成这井水有问题,不知是什么玩意掉下去了,刚才也没见着,不行,我不能自己倒霉,就对他说:“磊子别臭美了,渴不渴?这井水挺甜的。”
磊子淡淡的瞥了眼水桶,“都是苔藓不喝!”
我说:“真的很甜,跟两毛钱一瓶的那种汽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