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天神也无法预测事态的发展走向，何况我一个心境摇摆不定的残魂。

泱泱然大片的鬼魂很快就消散在了夜间的漆黑之中，我没有去阻拦，自然有人会处理它们。

天地之间安静如常，好像所有人真的已经在温暖的床榻上入睡，身边或者陪伴着久远之后的梦想，或者陪伴着亲近爱慕的恋人。

而在这栋还未建成的大楼顶端，外围的钢管上端还捆绑着几个或者昏迷或者旁观的伤残人士，在中央地带的我的眼前，一个瘦弱的小老头一边的断臂惨然醒目，另外一只手握着的大刀已经落在了地上撑住测不肯服输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观台手中贯穿了到云来身体的木剑上的火焰已经隐隐的熄灭，虽说从击败周观台开始众鬼退散直到现在也不过一分多钟，不过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之中总显得有些漫长。

周观台放开了手中的剑柄然后绕到了一直带着笑意的到云来面前，这两个从一开始相知到因为林云梦的离世而相互芥蒂的忘年之人，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心平气和地直视对方。

“你并没有要刻意害云梦，到兄。”周观台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色彩，不知道是因为魂魄散去了几个还是因为他现在的心境确实平和。

“重要吗？咳咳……”到云来一开口就猛烈地咳嗽，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残破的衣襟流淌下来。

周观台想要上前扶着到云来，小老头倔强地抬手阻止了他。大刀依然撑着单薄瘦弱的身体屹立在天地之间，虽然渺小却异常的让人心神荡漾。

“赵午~”到云来的声音传过来，我愣了一下迅速从钢管之上跳下去，随便从地上摸了一手的灰烬盖在了额头眉心之上。

“前辈，怎么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现在想想，也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并非想要你的灵魂，从林云梦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鬼魂跟随我。”虽说奄奄一息，可是小老头的言辞依然清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抓捕过鬼魂。”

周观台站在一旁木然地看着到云来，而我内心的那股力量平息下来之后，心中也隐隐猜测到了一些。

“我遵从杨先生和我们的约定，将那些从善利民的鬼怪引上正途，那种猎杀恶鬼事情，基本上都介绍给了同道之人去做。”

“我遇见小狐狸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很多与人为善的事情了。当然，她的长相和彩云相似也是我靠近的一个原因，不过当我一一个年迈老头和她聊天的时候，我从一个妖怪的口中得知，他从脱离了魔掌以后就一直在行善，我问她为什么，他说为了替某人赎罪。”

到云来苦笑了一笑转向了周观台，这个已然失去了二魂三魄的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了，如同一个痴呆儿童一般只能呆呆地看着到云来。

“赎罪？从我变得偏执恶毒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全身心都挂满了罪孽，而直到林云梦为了救我在鬼门关被阴气腐蚀被恶鬼吞噬，我才真正地明白，我是真正的罪孽之人，我是需要赎罪的人。”

“我不敢去见当年参加了鬼战的任何一个人，只有把猎鬼的消息传递给一些能力超群的后生。我害怕看见他们，我害怕想起林云梦，想起当时发狂的周观台。”

两行浊泪滚滚而下，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悲苦难堪在这一刻通通的倾泻而下。

“我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活了这么久！我苦苦等待了这么久！我将自己黝黑腥臭的心脏唾弃了这么久！”到云来每一句话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最终平息下来的时候，老泪止泻，欣慰的笑意布满脸庞，“终于被周观台手刃。”

周观台的眉心隐隐抽搐，双手微微握紧又放开。此刻的他明白到云来的内心却没法讲出让他满意的言辞。

“我死之后，还请你把这把大刀还给王猛，这本就是他前世使用的东西。”

到云来对我微微一笑，随即对天大叫一声，然后就是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越来越微小难闻，最终又在枯皱的口唇之间停止下来。

直到死去也没有倒下来，握着刀柄的手臂犹如铁箍一般结实难解。垂下的头颅之上眼泪昏花的眼睛最终安详地闭合在一起。

我皱眉看着已然辞世的到云来，然后转身面对周观台。

因为心智的原因，要让现在的周观台接受到云来的死亡需要一段时间。我站在他面前一直等待着周观台视线的转移，终于，十几分钟之后，周观台将木然的目光转向了我。

双腿弯曲盘腿在地，周观台伸手放在嘴边，张开口唇，一颗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小珠子飘出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这珠子刚一出现，刚才还萦绕在半空中的四魄灵突然就化作了飞烟消散，原来一直都是在靠着胭脂的元魂守着一股心脉，元魂脱离了仅剩的一魂，这苦战的魄灵也就该消失了。

“还给她，让她转世。”

周观台说话很慢，一字一顿仿佛小孩学医讲话。我微微一笑将同胭脂一样美丽可爱的小珠子接在手心之中，大步向边缘的几人走过去。

将几个人从钢管顶端解下来，几个人基本上身上还有力气。何是非抱着到云来的尸身，万峰抱着周观台的尸身。

我把凌云的长剑和已经显形的王猛的斧头捡起来，带着众人从楼梯走了下去。

身后是敞开的另外一个黑暗世界，幽冥地府鬼门关，不知道是黑白无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