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的是唐家姑娘的遗体。
唐姑娘已死了大半个月了,整个人在冰窖中已经僵直青白,纵然在低温下,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腐坏。小水似乎有些害怕,背过身去了。
杜陵梦先看了她的指缝,用刷子细扫,果然如金九龄所说,里面十分干净。
人在挣扎时,大部分都会挠挖跟前的凶手。
这姑娘却仿佛只是睡着了,在梦中安静死去。
杜陵梦盯着那双手出了半刻神,又转向了第二位李小姐。
她也先看了那李姑娘的手,突然开始解李姑娘的衣扣。一边一个婆子已大声嚷起来,只听得小水磕磕巴巴翻译了一通。
杜陵梦已猜到那婆子说的是腌臜粗话,从那一大段中,小水只提炼出了一句不带脏的。
“凭什么只看我家姑娘的。”
反正完全听不懂,杜陵梦乐得自动过滤。
在这时,外间传来了陆小凤的声音,可能是在反嘲讽这个婆子。
比起这婆子连珠炮一般,他说得很慢,广府话的声调多,听来起伏不大,与官话的直断不同,只听他嗓音,言中带笑,仿佛能看到他抱臂倚门,潇洒从容。轻松将那婆子气了个倒仰。
幸好有口罩掩住了她的笑意,见李家的婆子总算消停下来,杜陵梦继续验看,她的手麻利解了李姑娘的衣裳,又叫了另外一个婆子来帮忙翻看。
杜陵梦这才道:“李家姑娘死在七日前,子时,除大腿内侧,无明显外伤,有中毒反应。大概是昏迷后被人强迫,接着毒性发作而亡。”
屋外,书隶开始记录。
她分析完,几个婆子已怔住了。
她垂头,细心给李姑娘穿好了衣裳,又转向陈姑娘。
这次,这些婆子再没说多的话了。
“陈姑娘死了三日,也是子时,这次颈部有掐痕,没有挣扎痕迹,仍是先昏迷,之后才被那人掐住,窒息而亡。”
杜陵梦说到这里,有些憋闷,还是转向下一个。
这个姑娘穿着一身布衣,其他姑娘尚有锦被垫身,她却只一卷草席。
杜陵梦见小水有些颤抖,因手已经接触过尸体,她只好凑过去,用脑袋轻轻蹭了一下她安慰。
小水生生憋住了泪,呆滞瞧她。
口罩掩了大半的面容,杜陵梦只冲她弯起一双新月。
小水慌乱避开,垂了眼,吸了吸鼻子,低声道谢,掀开了那卷草席。
小水的姐姐死在三日前,是距离现在最近的,杜陵梦少不得多看了一会。
她是第一个受了外伤的,杜陵梦看遍全身后,才在她浓密的发中发现了血块,果然见脑后有一个钝器损伤。
这就奇怪了,这个人轻功这么厉害,前面已经无声无息杀了三个女孩子,为什么到了这个孤身住在外头的农家女这里,他就要从背后把人敲晕?
这个人杀每一个姑娘的法子,竟然都不一样。
她下意识在心里整理犯罪者信息,不禁有些背后发凉。
叫几个婆子收殓尸体,杜陵梦走出屋子,摘了口罩与手套,扔进火盆中,盯着骤然旺起来的火焰沉思。
鲁少华打断了她的思路。
他十分不解:“姑娘为何没有验唐小姐?”
杜陵梦淡淡道:“因为这个唐小姐是假的。”
话刚落,屋内几人皆变了颜色。
鲁少华急道:“她的尸体自送来后,只由金老总看过一次,也是让她们盯着看的,甚至没有姑娘你看得细致,便被她们拦住了,这期间,我都叫人好好守着的。”
杜陵梦叹道:“总捕头不必着急,她的尸体没有被人掉包,唐家一开始送来的,就不是唐小姐。”
鲁少华恍然,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凭他们也敢糊弄六扇门!”
杜陵梦似笑非笑瞧他说完,这才道:“总捕头,现在,咱们可以去唐家了。”
七
唐家老爷一开始自然是不承认的。
杜陵梦道:“这位唐小姐手上有薄茧,却不是粗活的茧子,更不是做琴棋书画的,想来,是唐小姐身边的针线丫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