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慈咬牙大睁着通红几乎要撕裂的双眼,奋力的盯着头顶灰白的天空,这是命吗?不认命,又能如何!她悔恨,悔恨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她恨不能将这些人抽筋饮血!拆骨剥皮!
血液从身体里一股股涌出,也渐渐带走了她的生息。
打头的黑衣人默不作声眯着眼紧紧的盯着,眼见李殊慈从马车上掉落,倒在血泊里了无声息之后,收起眼中的讥讽,手掌轻抬。一众人又悄无声息的退去。
不知什么时候,雪悄无声息的停了,大宝慈寺传出的诵经声淹没在古钟的沉重雄浑的嗡声里,阳光突然破云而出,弹跳在李殊慈光洁的额头上,那一地的乱雪残红仿佛也跟着发了光。
……
“阿慈!阿慈……”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李殊慈呼吸急促,猛地惊醒。温暖的阳光穿过红木雕花的长廊倾泻而下,照在她身上,可她依旧手脚冰凉。手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原本手中捧着的书卷啪地掉到地上。
耳边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将她从美人靠上扶起紧紧揽在怀里,温柔的女声语调急切道:“阿慈别怕,娘在这。”
直到僵硬的身体在母亲的怀中渐渐回暖,李殊慈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娘家时的旧居,拂风苑。记忆犹如波澜般冲撞过来。没错,她回来了。
上天待她不薄,她回来了!
崇南太历十三年,李殊慈十二岁。这一年格外不同,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祖父的妾室沈姨奶奶的族侄女手段了得,不到半年便从八品宝林升至从五品良嫔。次年竟就得了一对龙凤胎,龙颜大悦,加封四品,封为怡妃。
紧接着祖母急病过世,沈氏扶正,正式成了李殊慈的祖母。
李殊慈一夜梦回时,宫中采选秀女,名单刚刚上呈户部。她咧了咧嘴,她的至亲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见李殊慈呆呆的不说话,姚氏担忧的面容便现出一点苍白,眼圈霎时红了,急切道:“阿慈,我的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殊慈忙回了神看向姚氏,光线照在李殊慈瓷白的脸上,干净的眉眼渐渐生动起来。“母亲别担心,阿慈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已经好了。本想在此处等候嘉怡表姐的,没想却睡着了。”
姚氏一愣,“是啊,她不日便要进宫……定要来向沈姨奶奶辞别的。”
“阿娘,你先回去看看弟弟吧,这些日子他可是受尽了冷落了!”李殊慈俏皮一笑。从她莫名其妙回来后,竟不知之前发生的种种是否只是大梦一场,心绪烦忧,身体承受不住大病一场,拖拖拉拉近小半月,母亲每天寸步不离的照看她,连年幼弟弟也被忽略一旁。
姚氏替李殊慈整了整衣裙,转头对丫头吩咐几句要精心照顾的话,对李殊慈说道:“我这就去看看岫儿。”
李殊慈目送姚氏纤秀清丽的背影,眼眶发热。阳光透过树影重重,洒下零零碎碎的光斑,那些光斑就像是一块块裂开的记忆,提醒着自己。
曾几何时,亲人给她的爱,给她的一切,她都没有看到眼里,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那个人,那个从来不属于她,最后狠狠的将她践踏抛弃的人。
“姑娘……”青雀见李殊慈愣神低声唤道,“天气炎热,晒病了可怎么是好,前些日子姑娘大病一场,青雀可要担心死了。那沈嘉怡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若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把东西送过来便罢了,姑娘又何必与她……”
青雀虽然年纪也不大,可从小长在这环境复杂的李府中,说什么做什么都能顺着李殊慈的心意。李殊慈待她不同,她渐渐的心里便长了些野草,颇有些娇狂。
李殊慈回过头来,扫过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的青鸽,定定的望向青雀,青雀吓了一跳,见李殊慈眼神漆黑无波无澜,说不出的竟让人有些心底发毛,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再说不下去了。
李殊慈看着她歪头一笑,并不多说,“走罢。”
平时沈嘉怡来李府看望沈姨奶奶,每次都要来找李殊慈说话。这回也不例外。
而她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阻止沈嘉怡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