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黑白童年

我在五里坪待了三年时间，那是我一生难以磨灭的幸福时光，无庸讳言地说，应该是我少有的幸福生活最厚实的奠基。在以后长长的受困扰的时光里，我正是在回想和追忆曾经的那段美好时光中获得生活的支撑的。

我们姊妹五个，是的，是五个。

这里得说一句，以前爹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他婚后三年没有孩子的，但是，跟后妈结婚后，这种说法似乎站不住脚了。

因为后妈在与爹爹结婚一年后就产下了她的第四个女儿，我们唤她叫蔓玉。

爹爹显然因此而变得兴奋不已，所以，接下来的那一两年里，家里的气氛让人倍感温暖。

我们姊妹五个一起幸福地生活。

白天，我们或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做游戏，或者是到外面的树林里采蘑菇，挖野菜，或者帮爹妈干一点力所能及的活路。

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听爹妈为我们讲述很多迷人的故事。

我不知道那些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或者像童话，或者像传奇，总之，在那时的心海里面，他妈就像颠簸行走的船只，它们的前途如何，完全操纵在爹娘的嘴巴上。当然，很多故事都是他们临时捏造的。他们如果多喝几瓶墨水的话，很有可能成为非常优秀的小说家。

因为，我们几个小的经常被他们的故事弄得神魂颠倒。

所以，白天，我们总是想让它早早地过完。

我们期望黑夜的来临，希望爹妈的智慧再一次开启我们对外界的陌生的认知。

直到另外一件事情的到来，对夜晚的期盼才有了新的内容。

那就是电影。

拉一张白布就能够有非常动人心弦的故事和活灵活现的人物出来，让我们包括大人在内都惊叹不已。

于是，我们大家都期望这样的时刻。

只要听说那里有电影，整个下午就会在热切的期盼中读过。

早早地，我们吃罢饭，全家老小就会前往目的地去占座位。

有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情去得晚了，我们就会站到银幕的背面去看。

站在背后，我们同样会看得津津有味。

就如同喜欢一个人，无论站在那个角度都能让人非常幸福地观望。

接下来，让我们惊讶的事情又出现了，那就是电视。

起初我们连想都不敢想，但是听人说就那么一个小小的方匣子，只要插上电，人家就能够歌唱或者跳舞，甚至还能看连续剧。

我们第一次看到的电视剧是霍元甲。

大概要行走五里路程。

我们往往赶到的时候，人家的家里都已经挤满人了。

炎热的夏天里，百十号的人涌动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汗水滴滴答答不停地掉落，可是大家似乎都没有怨言。最后，那家人家干脆就将电视搬到门外，大家都坐在他们的场面上看。

我们的周围在翻天覆地地变化着，然而我们的家里却渐渐感受到了窘迫。

因为爹爹的手艺现在养活着一家七口。

这里的山和我们曾经居住的大山相比虽然略微显小一点，但是依然是山脉纵横。

树木密密匝匝，可就是庄稼的产量非常低。

竹子也少长，爹爹被迫到别处寻找竹子过来变成我们吃饭的米面。

但是，这些我们做小的人都不曾在意。

我们无忧无虑的时间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三年。

也就是后妈的第五个女儿出生的时候，整个家庭的重担顿时明显起来。

姐姐蔓枝和我以及妹妹蔓叶都先后到了上学的年龄。

可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需要照顾怎么办？

经过后妈和爹爹一再商量，有一天，后妈说，让苦瓜和蔓叶先上，蔓花开年再上，蔓枝在家帮忙照看两个小妹妹。

我看到姐姐蔓枝表现得非常沉默，不知为什么，当那个决定一宣布之后，我的心中竟然有一种特别酸痛的感受，眼中不由自主地竟然流下泪来。

我说，让姐姐去上学吧，我来照看两个妹妹就行。

但是我的发言太微弱了，不起作用。

第二天爹妈就带我们到学校来了。

我们的学校座落在距家大概三里左右的山脚下。学校很简陋，就是两件土房子，而且，教室里也没有桌子和凳子。

我们每个人都会从家里带一个凳子来当桌子，我们自己则坐在地上听课。

但是似乎大家都非常开心。

我们那一班一共十五个孩子，其中三年级四个，二年级两个，一年级八个。

我们按年级被分成了三组，按个子高矮并列坐在讲台前面。

老师会在第一个十分钟里给一年级同学讲课，在第二个十分钟里给二年级讲课，在第三个十分钟里给第三年级同学讲课。在给一个年级讲课的时候，另外两个年级的同学自己看书。

我觉得老师讲的都非常容易理解，但是两年之后，我还是回家了。

为什么呀？

因为我两年里连一个十六开本子都没有用完。

我舍不得写，我想把它节省下来，给妹妹们用。

但是老师和爹妈问我，我就说，我不会写。

爹爹当然很光火，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我就这样回家了，但是我的心中感到非常地欣慰。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英雄一样。

我看姐姐的眼神开始变得坦然多了。

但是我似乎瞒不住姐姐。

姐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