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右都统可是职位很高的武官,平时的公服是青色窄袖深衣,绣有银丝麒麟团,配单肩盔,护心镜,护腕甲,带平云冠,穿朝纹靴。而现在断延要穿上的是朝服,或者称作祭服,是全副武装的盔甲,很重,很华丽,显得很有气势。这盔甲平时是不穿的,只有像今天这样隆重的时候才会穿。
三个小丫头忙了半天,终于把这身繁琐的盔甲穿上了,断延费力地走出房间向正厅前的广场走了过去。今天的仪式首先要去迎接皇帝,然后跟随皇帝去祭坛朝宗封官,都是些繁琐的仪式,这两天礼部的官员在自己耳边唠叨的快要出茧了。她来到杨府大门口,准备迎接銮驾。头上的头盔盖住了额头,遮住了那颗鲜红的痣,她不禁又想到了宇文淳绱,她转头看向她住所的方向,有一种天涯两隔的感觉浮现出来,她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远远的,庞大的銮驾接近,断延打起精神,跪了下去迎驾。
整整一天的仪式让断延疲惫不已,父亲今天也在一旁陪伴,仪式完了之后,父女俩一起回府。断延今天就见了圣上一面,就是在受拜礼册封的时候,其余的时候,他都坐在帷幔拉起的巨大銮驾里,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断延并不在意,她对这个皇帝没什么特别的影像,只是觉得他作为一个男人还真是娇生惯养胆小如鼠,大多有点瞧不起的意味。只是那皇帝好像特奇怪,自己又和他不熟,不过就是救了他一把,他对自己可亲切了,不仅扶自己起来,还死抓着自己不放,就算是看在父亲杨家的面子上也热情过头了吧。
她和杨元尚一路无话,回府后卸了盔甲,洗了澡,父亲突然找了人传自己去书房说话,那会儿断延还在母亲房里吃饭呢,她胡乱扒了两口,便急急赶了过去。
进了书房看见父亲正在看兵法,她笑道: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校之以计,以
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哈哈,道者?”杨元尚笑道,示意她接下去。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者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民弗诡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顺逆,兵胜也。地者:高下、广狭、远近、险易、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断延一口气说了下来。
“好!读书读得不错,就不知是否能运用到实际之中了。”
断延谦逊的笑笑,转过话头说道:
“父亲叫我来有何事?”
“哦,不急,你先坐下来喝杯茶再说。”他给断延沏了杯茶,断延才发现屋里的下人一个都不见了,她心中一紧,不知道父亲要和她说什么。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小女孩的事吧。”杨元尚拨着茶杯里的茶叶说道。
果然来了,断延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的,您说过您会调查她的。”
“那么,你愿意听一下结果吗?”语气还是那么轻松。
“嗯。”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断延半天才回答道。
“我的结论是,她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什么?”断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若干年后她会成为女皇,但是却谈不上危险吧。
“怎么,不相信?你知道她姓宇文吧,你可知宇文家是怎样的家族吗?”见她摇头,他继续说道:
“宇文家是北朝的医道世家,历代家主都是太医院院首。不过到了现在这一代,突然出了个异类,宇文图,擅长演算八卦,玄黄道术,并且工于心计,擅长谋划,北朝上代皇帝很赏识他,官居一品文通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但是现在的魏德宗即位后,一直对宇文图心存芥蒂,最终揪到他的把柄,一举抄家灭门。”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断延继续说道:
“十五年前,宇文图外出采药,途经凰颜山,突然看到一片霞光,那霞光就像一只凤凰起舞般美丽。随后他好奇心大起,循着光芒的方向探寻,却发现在光芒中有一个女婴,于是奉为神女,收为义女,就像亲生孩子一般疼爱,将自己一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她。那女孩自小聪慧无比,熟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演算八卦和玄黄之术。十五年后,宇文家被抄家,那女孩却在北魏几千军人的包围下无故失踪,匪夷所思,那女孩……”
“别再说了!”断延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她处在极度震惊之中,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宇文淳绱是北朝人,她究竟是如何渡过岳龙江的,又为何会身处围场之中。联想她后来的所作所为,断延简直是不寒而栗,这个十五岁的女孩究竟是有多大的野心、多深的城府啊!
“别再说了…”她虚弱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杨元尚只要再讲一个字就可以把她打到。
过了好久,断延似乎才冷静下来,她看着父亲深邃的眼睛,有些无助,杨元尚叹了口气,发话了:
“孩子,你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些东西极为的不适合你,但是你要知道,你不懂,就无法生存,为父也不希望你被这些污染了,但是我无能为力,不能给你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空间。别怕,至少为父还活着,只要为父活着一天,就会护佑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