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乃百年功勋世家,源远流长而基底宏厚,占地面积就数百亩,府里曲廊亭榭,环山衔水,令人目不暇接。
此刻是夜晚,各水榭、参天大树与屋檐之上都点起了灯笼,亮如昼日。
锦葵往日跟随着云晏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每一次来,都会被这里看不到边儿的富丽、庄重与肃穆镇住。
云晏却不然,她前世连比这更要富庶不知几多的皇宫都住过,再加上这是她嫡亲外祖父家,往日也常来,遂泰然自若得很,带着锦葵跟在哥哥身后稳步上了马车。
马车绕着峦山绿水,往二门驶行,约莫一刻半钟左右,就到了垂花门。
他们方下车,就看到舅母方氏搀扶着姑祖母,后头还簇拥着一群丫鬟与婆子,站于垂花门前,似乎是等了他们许久。
云晏眼眶又禁不住湿润了,她没想到姑祖母也在林家,前世,姑祖母在哥哥与嫂子周氏都意外身亡后,大概无意中得知了是李煜景暗里作的手段,她一气之下也就跟着病倒了。
病得严重、连身都起不来时,听闻淮王府的人传话,说她希望能见一眼她与冀儿,可李煜景说皇后怀着身孕,身子骨不太好,将这个请愿打了回去。
而她当时带着冀儿也是自顾不暇,又被李煜景禁足,无法脱开身来。
最后姑祖母就带着这个遗憾离世了。
至今她都没法子想像,姑祖母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的。
姑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可多得大美人,嫁进南阳淮王府当王妃之后,仅生得一个儿子,一直想要再有个姑娘,也未能如愿。
就总把她的生母林瑶接到王府去当亲闺女儿养,感情非同一般,如亲母女无二。
这白头人送黑发人的煎熬,她绝对不会比外祖父少。
“姑祖母、舅母。”云晏随着哥哥上前一起恭敬行礼,又听到哥哥道:“劳姑祖母、舅母久等了。”
“你这孩子说啥呢,跟咱们还外道起来。”姑祖母与云擎嗔怪道:“咱们林府自己人见面不兴这一套。”
“是呢,擎哥儿可是在舅母跟前长大的,哪来这么多礼数。”舅母也笑言。
姑祖母点头,然后她就忙着拉起云晏的手,仔细朝她打量着:“好孩子,没事吧?姑祖母都吓坏了,快让姑祖母看看你。”
姑祖母才打量得两眼,就没忍住拿出帕子擦起泪花来,一叠声道:“才不过两个月没见,就瘦成这样了,可见跟着那后母,日子是真不好过。”
云晏在姑祖母说让看看的时候,眼前就越发婆娑起来了,之后任凭泪水簌簌而下,想起姑祖母上辈子的遗愿,嘴巴死死抿紧,根本就不敢说出任何话儿来,担心自己一放开就会哭的撕心裂肺的。
“好了好了。”舅母方氏就掏出帕子,温柔的给云晏擦泪哄道,“好孩子,回到家就没事了,咱们进去说,你们外祖父和舅舅挂念着,想来也等急了。”
一行人进去正厅后,见舅舅正屋里踱着步呢,而外祖父正坐于太师椅上,虽是镇定坚毅的样子,却也是目光时不时往外望。
又是一番行礼请安后,云晏就让外祖父喊了上前去,“可有伤到?”
护国公林士政这辈子就仅得一儿一女,年轻的时候忙于朝政,由于夫人早逝,他又要分身管教儿子,对于小女儿林瑶就顾不来太多,大部分时间就让亲妹妹林宁凤接去淮王府帮忙教导着。
但这丝毫不影响父女间的深厚感情,她仍是他心头上的娇宠女儿。
是以女儿执意要嫁去云家时,他看那云文城空有一副皮囊,其它一无是处,就怎么都不肯同意,无奈女儿入世太浅、识人未清,就认定了要嫁他,还以绝食来威胁他这个疼爱她的父亲。
再一次在他跟前发毒誓说,一定会好好待他女儿之后,就唯有同意了。
孰知嫁过去没几年,就难产身亡了,差点连他眼前这个小外孙女都无法生下来。
他暴怒万分,就差要将云家都拆了!
他自然是不相信女儿是真的难产,就云府后来抬回去的那个贵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只恨自己手伸不到那么长,护不了女儿周全!
原来怒意涛天的时候,是要将女儿的一双孩子都带回林家的,但云家死也不放手,又加上这小外孙女因为是早产婴孩,身子虚弱,担心这么一抢夺就活不成了,唯有罢手。
只能就想个折中的法子,时常将大了些的擎哥儿接过来开导点拨。
这一点拨才发现擎哥儿天资聪颖,筋骨也适合练武,似他们林家人,他心里的喜爱就更甚了,而晏姐儿,也是越长越似她母亲,每每看到她,仿如小女儿还活着一般,总算是填平得几分他内心失去女儿的伤痛。
今日擎哥儿立功归来,就没有回云家去,多少又让他欣慰与骄傲,谁料晏姐儿来林家的途中却是出事了,他们一家子揪着心等到现在才见上面,担心的很。
“没事,一点伤也没有,您外孙女儿好着呢。”云晏的情绪已暗自调整平复,笑嘻嘻的到后面给她外祖父敲起背来:“外祖父,我都饿了,咱们开饭吧?”
她可真的饿了,从晌午开始就没吃饭,滴水未进的一直熬到现在,之前尚不觉得,在这温暖的大环境里,她全身心放松下来,才顿觉饿的慌。
“你这鬼丫头。”刚好坐于一旁的姑祖母哭笑不得,就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道。
舅母也是笑,道:“刚才是谁哭成个小花猫样呢,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