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月撕掉的赘婚文书副本,赵彦恒也有一份,董让才递上去,赵彦恒仔细看过一遍,态度和煦的说道:“交给王妃收着。”
陈介琪坐在角椅上,俊眉一动,稍稍低垂下脸来,看着铺地的黄地红花羊毛毯。
董让躬着身接过文书退了出来,室内寂静,只有赵彦恒和陈介琪两个人。
赵彦恒也不想和陈介琪拐弯抹角,道:“陈介琪,这个名字掘地三尺的往下查,宣国公也还好,万一是其他的人,要是查出一个漏洞来,一则连累了李夫人的名声,二则……在婚书上没有写上去的实话,在私下里可和李夫人坦诚了?清平伯太夫人顾虑得极是,也不知你的心诚不诚
。”
最后三个字,像是重锤砸在陈介琪的心里,不过陈介琪防备着赵彦恒诈他,眼眸一转,露出无辜无害的表情,道:“七殿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陈介琪现在就是陈介琪了,但是赵彦恒明显把他当做另外一个人,一个地位更高,也更加具有威胁的人物。陈介琪今年是二十七岁,他已经走过了许多的血雨腥风,也已经成个人物了。
“我想是没有吧。”李月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她心里藏着多少事,就算是李斐也不能全知道,何况是赵彦恒。赵彦恒淡然道:“我姑且以为,李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陈介琪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
赵彦恒继续道:“我不是鸿胪寺官吏,不通敝国的文字和语言,但是,即使现在鸿胪寺任职的官吏,也找不出一个精通阿瑜陀耶王国的文字和语言,按照王位继承的顺序,你是阿瑜陀耶王国的王储?王太弟?”
小小远洋藩国,‘王’已经是最大了!
陈介琪自以为无懈可击的伪装被赵彦恒击成四分五裂,他的脸上褪去了那种温驯儒雅的气质,一丝戾气浮现出来,道:“你还知道什么?”
赵彦恒坐得稳如泰山,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你辅助你的兄长,捕杀前任国王和国后,弑父杀母,同时杀光了所有的异母兄弟,才得到阿瑜陀耶的王位,你的兄长处理国政,你长年在海外,劫掠人口财货充实国力。”
“你还没有全部知道!”陈介琪的面颊像是印在火光里,弑父杀母,斩尽手足,在汉人的礼教里,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人神所共愤。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他的本来面目,他早年经历过的一切,他不能向李月坦白。
现在都被赵彦恒说中了!
陈介琪腾起身来,紧握着拳头走了几步,手搭在角椅上,啪得一声,把椅背的一角掰断了。
阿瑜陀耶王国的语言和汉语不一样,陈介琪必须捋清楚思路,打好腹稿,才说道:“我的母亲姓陈,出自安南陈氏王族,这是实话。父亲在安南强盛的时候和安南联姻,娶了母亲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后上国三征安南,安南沦陷了大半,陈氏王族衰弱,父亲就遗弃了母亲,另娶了满刺加王国的公主。把我们母子三人送到寺庙监||禁,一年之后满刺加王国的公主生下男嗣,就对我们痛下杀手,母亲和大哥当年就死了,尸体烧成焦土,二哥和我得到佛门的庇佑,也辗转了好几个佛寺,才苟活下来。所以,为了安安稳稳的活着,为了死去的母亲和长兄,为了曾经追随母亲而被杀死的,为了曾经庇佑过我们兄弟而被杀死了,当然,还为了阿瑜陀耶的王位,他们必须死,斩尽杀绝,死个干干净净!至于你责问的,劫掠人口财货充实国力。本国的领土不及上国的二十分之一,人口不过百万,上国已经如此的广阔富饶,上国的先帝依然征伐安南,实质上做的也是这些事,这叫做开疆拓土!”
赵彦恒本无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责问陈介琪,两个都是野心家,还能不知道这种六亲不认的铁血手腕。赵彦恒只是笑了笑,道:“以你的本来面目示我,你想得到什么?”
陈介琪稍微平复了被赵彦恒打得措手不及的情绪,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刚才的阴狠之气消弭于无形,他一脸的柔情,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最初我只是想得到李月这个人而已。”
最初陈介琪和李月因为兑换银票而相遇,陈介琪以为李月是当地的地头,好生查了一番,当地没有这一号人,李月虽然财大气粗却查不出头绪,陈介琪还遗憾这么神秘的女人,茫茫人海再也不能相遇了,后来李月和黔国公府的人马为伍,甚至和大将军郭坤过从甚密,辅佐他分化瓦解了三十六寨。
郭坤发妻早亡,没有续弦,这种家事谁都知道,那会儿李月一身男装,有时是戎装,也难掩成熟妩媚的姿色,山寨里的男人嘴上多碎,说李月不是郭坤随军的姬妾,就是外头的相好,李月明显是一个妇人,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陈介琪也这样以为
。充满色||欲的场面,男人们都钻到了女人筒裙底下,他想着英姿飒爽的李月才做了一回男人,那个时候,他还误以为李月是大将军的女人,他还是止不住的血气翻涌,那种紧绷的心弦和奔腾的热浪是陈介琪二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后来,再接触了一回李月,他就知道他误会了。郭坤的私生活多么混乱,李月的心性多么高洁,郭坤得不到那么好的姬妾,那么好的相好,郭坤配不上她。他动用了许多的关系,且派手下携重金到昆明打探,才知道李月是郭坤的舅母,虽然是前任舅母,汉人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