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经皱眉,“往事何必再提。”
照影从袖中滑出,纪芸握紧剑柄,“可惜此刻,却要在这与师姐对战。”
“芸娘实在不愿如此,只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你们,不妨一起上罢。”
清平朝宗汉之拱手,“盟主,那日所言……”
宗汉之点头,“我已与水月宫之人联合,将暗流部众围在山谷之中。”
“烦请盟主前去主持。”
宗汉之眉头紧皱,“这怎么行”
“难道盟主能对她下得了手吗?”清平只怕宗汉之一时心慈,埋下祸患。
宗汉之眼中一片黯然,半晌才颓然道:“我……”他凝视着枕边人熟悉的面庞,最后劝道:“芸娘,你为何非要如此?不如回头吧。”
纪芸冷笑连连,“回头”她的声音笃然尖利,平添几分恨意,“宗汉之,若是你当年多照看我一点,不让我被你们宗家人那般欺负,我何至于到今天。还有你,江盈。”
江不经眉尖轻蹙,面露不解。
“你以为你一次次帮我,我就很感激你吗人人都知道你惊鸿剑,没人肯去看我一眼。我自小努力,熟知各门功法招式又怎样?我依旧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人人都觉得我可怜。”纪芸眼睛赤红,“你以为我恨那些笑我辱我之人吗?我最恨你们!最恨你们了!”
说罢,照影迅如闪电,朝江不经刺了过去。
清平与顾西月连忙拔剑迎上。
宗汉之面露不忍,到底下不了手。他怕伤及无辜,便组织江湖人撤下山巅,随后想去山下联合水月宫剿灭暗流。
未曾想小蜉突然挣脱了他,跑到白雍寒身前,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小蜉?”白雍寒目不能视,只觉得握住她的那双小手冰凉无比。
“妈妈。”稚嫩的童音软软脆脆,让她的心也软了下来。
白雍寒摸索着探了过去,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好孩子,别哭了。”
“允宸,谷主并不是你的妈妈。”宗汉之走了过来,猛地注意到白雍寒面色如雪,双目无神,大惊之下问道:“谷主,你怎么了?”
白雍寒摇摇头,“把小蜉带走吧,莫非你想让他看到……那样的景象不成?”
宗汉之心中明白,虽然小蜉不知情,但长剑所指的,毕竟是他亲娘。
他将小蜉抱起,低声道:“允宸,爹爹带你回家。”
小蜉默不作声,深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白雍寒,直至云雾升起,那人苍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瞳孔里。
山风吹来,云雾聚了又散,山石之上几人的身影在云中越发.缥缈。
倒有几分如梦如幻,不似像在生死相搏。
只是可惜这般风景,唯一一个有幸看见之人,偏偏目不能视。
白雍寒侧耳听了会,只听见了猎猎风声和飒飒剑鸣。她于剑术上并不精通,听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宁静过。
总算不要追在江盈身后,默默忧心着她的安危……江盈总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追赶一个永远不能触及的人实在是太累了。
身疲心倦,满目疮痍,她拿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赌,赌到韶华不再,生命将至,花海之下满是枯骨,直至穷途末路、寿元将尽、身残眼瞎,才堪堪换来那人的一句“同生共死”。
白雍寒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
爱上一缕飘忽不定的风,她注定了要做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这是她的命。
纪芸折下腰,躲过双剑合璧的致命一击,照影往上一划,挑开刺来的惊鸿。
她本是悟性极高之人,习武年纪虽短,但如今与三人缠斗,仍能不落下风。
她正游刃有余之际,忽然瞥见了白雍寒轻轻笑了笑。
不知怎么,忽而忆起一桩旧事。
那是许多年前在客栈吃饭时,偶然听到几个江湖人评判当今武林的美人。
一人道:“当今武林最美之人莫过于百花谷主,神姿高彻、琼林玉树,不似人间之人。”
又有人说:“那新起之秀惊鸿剑,亦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像一坛烈酒,有些烫喉。”
先一人问:“惊鸿剑不是有个师妹吗”
那人就说:“嘿,照影啊,连武功都不会,平白浪费了一把好剑。她呢,生了幅好皮囊,可惜是个俗物。”
可惜是个俗物。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除却师姐,谁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可白雍寒为什么笑呢?难道是在告诉她,连师姐都不愿再为她费心神吗?
纪芸的剑势忽然转向,朝静坐石上之人直直刺去。
这一变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高手与高手间的死生之战中,一点迟疑都是致命,何况她还将自己的后背完全.裸.露了出来。
只为了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卿卿!”
江不经瞳孔紧缩,想也不想扑了过去。
剑尖穿透江不经的腹部,停在离白雍寒喉头一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