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无论怎么吃,滋味都是甜入心扉,今日竟带着些微的苦味。
“好久没见,你最近好吗?”他轻轻地问。
“还不错。”
“你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夏澄点点头,但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比较恰当。
陆致远接着问:“跟我有关,对吗?”他叹口气,“最近有人打着你的名义,要约我出去吃饭,我想你一定受到不少的困扰。”
夏澄说:“没关系,我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我们处在一个文明的社会,他们难道还能绑架我,跟你要求赎金吗?”
她想开个小玩笑,可也许是心里难受,她说出来的话不仅不好笑,还有种嘲讽的味道。
陆致远笑了笑,“快说你值多少钱,我现在就请人提现金来,把你赎回家。”
他的话比她的还不好笑,是以他一说出口,气氛变得更尴尬,两个人也更沉默了。
菜上齐了以后,他们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可都绝口不提有关医院的事。
直到用完餐,服务员将桌面清空,送上茶水跟糕点,陆致远才忽然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给你造成麻烦了。”
夏澄苦笑,“这不是你的错,你有何必要跟我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要拒绝医院的人,根本无需顾虑太多。”
陆致远看着她的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紧握她的手,“夏澄,我们不一定要走到这一步,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我们移民到温哥华,就在那里定居,你要是担心你的父母亲没人照顾,等我们安顿好,你可以把他们接过来……”
夏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住他的手背,轻声说:“致远,够了,你不晓得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结婚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他们爱你,你不能因为我,就抛下他们不管。”
更何况,要是有一天,他后悔了呢?
她很清楚,爱情从来不会天长地久,总有被消磨光的时候。
到时他会恨她,当初让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一切离开。
不如停在这里就好,他们没有结束得太难堪,往后回想起来,至少彼此不会有怨恨。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他的语气是那么重,几乎可以说是在质问她。
“因为事业是你的信心来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办公室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男人,稍微有点野心,事业永远排在爱情前面,只要有了傲人的成就,他们不害怕没有女人喜欢。
至于曾经放弃过的人事物,只待年老时,偶尔回忆一下便已足够,虽然有些荒谬,但那已称得上是深情,社会对一名成功男士的无情无义,向来是宽容的。
功成名就,并不需要爱情这种玩意儿来做点缀。
如果到时真有什么遗憾,大不了拿钱换爱,这种交易对他们来说,非常实际。
权利和金钱是男人最好的春/药,从来不是句假话,有了这两样东西,想再爱上另外一个人,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陆致远收回手,许久后,他才说:“他们要我跟爷爷朋友的孙女订婚,之后会把船公司交给我管理,你说,我这叫不叫为钱折腰?”
夏澄不响,她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但忽然听到他要订婚的消息,她还是有些愕然。
她压抑住胸口那股悲凉感,往窗外看,蜿蜒的河道上,有红色的灯笼,透出黯淡的微光,远处有另一扇窗,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她不经意地看过去,便对上那一双眼睛。
剎那间,夏澄看到了老苏恒。
他也回望着她。
夏澄并不以为意,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
陆致远说:“你一定很瞧不起我这种人。”
夏澄不想他一直纠结在这种情绪里,她试着安慰他,即便此时她也很需要人安慰。
“那个女孩子应该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你的家人都满意,或许你应该放下成见,好好地去了解她,或许你会喜欢上她也说不定。”
陆致远不作声,他不敢跟夏澄说,他从小就认识对方。
双方家长早就认定他们将来会结婚,如今会加快脚步,不过是怕夜长梦多,谁都不敢保证,他的身边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夏澄。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除了她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夏澄勉强自己露出微笑,“对了,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你订婚跟结婚,我就不去参加了,另外,千万别寄帖子给我,没酒席可吃,还要强迫我送红包,也确实过分了一些。”
“好。”陆致远苦涩地牵起嘴角,“订婚的事情对外公开后,我想应该就不会再有人去烦你了。”
“希望如此。”
分别的时候,他们一同站在门口,等人将车子开过来。
夏澄的车先开来,陆致远送她上车。
在关上车门时,她轻轻地说:“致远,你是个很好的人,我衷心期盼你能幸福。”
陆致远不响。
他们谁也没跟对方说再见,这两个字放到现在的情况下,显得太过矫情且无意义。
最好是以后永不再相见,旧情人重逢,从来就是让人尴尬的事。
对方过得好,或不好,都能引起一番感叹。
那些总幻想要偶遇的人,到底是天真。
若是不幸见到一个变形的旧情人,将心里仅存的一点美好破坏殆尽,那又何苦来哉?
可以的话,夏澄只希望将今时今日的陆致远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