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并不想与他争执,只冷冷道:“你想扶持我,只是你的借口,真正的背后是安墨城,你故意投诚,骗得陛下信任,只怕也是你的计策,但是我不会为你驱使,一旦你们成功后,安墨城便会杀我,自己登位。”
她是不聪明,但是眼前人的意图,昭然若揭,漆黑分明的眼眸里沉如波涛,袖子里的双手紧握,心中的害怕,不敢露于面上。
李穆本就欺她性子和善,若再显出惧意,只怕就真的拿她当软柿子捏了。
深秋之季,夜晚寒冷,外间不时传来沙沙声响。李穆盘膝而坐,背对篝火,对于小殿下的态度,他只淡笑,他二人从未交恶,亦无嫌隙,言道:“文帝被杀后,暴民为泄恨,杀死了很多皇亲,那时,我就在城中,见到满城杀戮,而安墨城为保自己,便将你推了出去。”
安阳不解,李穆来此,明明充作说客,竟说起了安墨城的坏话,她道:“你是何意?”
她好像明白,李穆与安墨城之间龌龊很深。
李穆朗声道:“安墨城诱骗我的父亲,助他成事,可他性子狭隘,故此,我想助殿下成事。奕清欢喜爱你,不过是利益驱使,她与你并无母女关系,只是养你数载罢了。她与你在一起,不过安抚安氏旧臣,利用你罢了。”
安阳想反驳,她耳濡目染,听得陛下谈论旧楚,知晓旧楚朝臣不足为惧,但天下若知晓她的身份,只怕都会唾弃陛下,于她贤良之名,终是有碍的。
她不为所动,李穆以为她被自己说动,继续道:“如今虽说是奕家天下,但旧楚之臣不在少数,殿下若想重来,亦是可以,再者奕清欢当初回援凌州城,故意拖延,使得凌州城落入暴民手中,文帝亦被杀害,此番,您与她之间应当隔着血仇。”
说到此处,李穆盯着她的神色,仔细打量须臾,见她神色如故,不免心中黯然,口中依旧道:“大周江山,是殿下的命换来的,那一箭您忘了吗?此前不过云州封地,就使得朝臣不满,奕清欢出尔反尔,殿下,您还指望她会再护您吗?”
山洞里只有二人,李穆的姿态做得很足,可安阳未曾想到那些,脑海里迷糊记起陛下酒醉那夜,她说她的错不会再犯第二次。
她心底里是信的,不知为何,心底里生出担忧,陛下若是知晓她失踪了,定会焦急。至于李穆方才所说的话,很久之前,她早就想过了。
简而言之,还政于楚,与她并无多大干系,就算李穆助她,必要先伤陛下,这是她万万不愿做的事情。
安阳面露懵懂之色,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模样,让李穆心焦,暗道她愚笨,又道:“殿下,可曾想明白了,你若同意,臣便去安排。”
安阳微微摆首,靠着墙壁,眼中映着篝火,似是愁结,挠挠头,顺势道:“我想想,这般大的事,你总得让我考虑考虑。”
憨态可掬的模样,让李穆松懈,他起身退了出去,此处僻静,况且左卫军是他的人,奕清欢让副统领架空他,殊不知自己早就察觉,副统领也为他所用了。
左右卫军同时找人,他的人夹杂其中,自然不会将人带往此处,只要将安阳握在手中,旧楚朝臣就会听命行事,奕清欢行事也会有所防备。
洞口未曾生火,多是左卫军把守,未免人多察觉,只留着十余人在此。一个时辰后,李穆进去,问及安阳是否想好,安阳依旧不愿,他便等着,但陛下跟前还需去做样子,他等不及答案,就先行去安排。
李穆一走,洞口处的守卫都打起精神,夜晚无光,星辰也只几颗,点缀在星空。
山中幽密,疏影斑驳,看不清前方。洞口的卫军来回巡视,所视之地,为天黑有所限制,凝沉的山间,不时传来沙沙声响,卫军并未在意,直到前面丛林似是出现了人影。
他们都是李穆心腹,自然知晓里面那位的身份,不敢有所懈怠,立即派了两人过去查看,去了半个时辰后,还未归来,不免又有两人去看。
待他们走后,右前方出现人影,卫军立即拔刀去看,未曾料到身后有人放暗箭,有人被射中,倒在地上,其余几人立即去洞里,欲劫持人,可方转身就被人割破咽喉,来不及出声。
山洞里的人靠着墙壁,对着篝火,少女容颜淡淡,无惧色、无颓唐。轩辕易不禁奇怪,以他这些日子的捉摸,安阳性子柔和,极是依赖陛下,眼下困境,该是紧张害怕,可谁知,竟这般淡然。
他愈发看不清这个小殿下了。
安阳见到他,也不奇怪,自己撑着墙壁站起来,兀自嘟哝道:“你怎么才来……”
世子大为不解,看到她脚下的食物与伤药,分毫未动,不由暗叹她的警惕心,又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陛下让你跟着我,我还想问你,白日我被人刺客追杀之时,你躲哪儿去了?”安阳睨他一眼,腿疼得厉害,唇角也因痛意而失了血色,稚嫩的眉宇间露出些许疲累。
世子看着她须臾,因着男女之别,不敢伸手去扶她,只道:“小殿下好似知晓今日会遇伏?”
安阳怔了怔,道:“不知。”今日是狩猎最后一日,再过两日即可回京,安墨城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不过她也想去找白狐而已。只是这些,不可告知世子。
关键在于,世子暗中护她,且李穆不会让她死,最多吓吓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