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有人欢呼雀跃,陛下出自军中,宫中多年亦不曾将此落下,他们久居皇城之内,不曾见过陛下展露身手。
只见陛下轻易将弓拉满,唇角微挑,眸中沉淀着一泓柔和的泉水,瞬息间撤手,箭脱弓弦,直击箭靶红心,与方才那只箭一同插在上面,箭羽微微颤动,发出低低声响。
众人惊叹,方才已有世子一箭落在红心上,再中,劲道与准度,更胜第一箭。
世子也露出讶然神色,很久前就曾听闻奕清欢武艺不俗,与漠北草原民族相争,在劣势之下,都可扭转败局。军事能力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更不输于他的父亲。
不过,她既能百步穿杨,在凌州城下那一箭,却失了水准,有些奇怪。他回身在殿内寻找安阳身影,属于她的位置上已无人了。
与此同时,奕清欢也在张望,方才那杯酒,只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该彻底醉了,既无她的身影,也无秦淮。
她也安心了,再回身时,连世子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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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空气污浊,反会让人愈发头晕,安阳一人寻了空挡,独自溜出来,虚晃着脚步,走了几步,身后有人跟来,她回望去,是秦执事。
秦淮欲扶她回偏殿歇上半刻,奈何她不愿,道是此刻赏月最好。站在那里,就是不走,十足的缠人。她无奈,只好带着人寻一亭子坐着。
亭下四周设有帷幔,挡去了夜风,安阳在此醒酒,喝了杯醒酒茶,方觉清醒些许。
周遭有宫人跟着,秦淮又站于一旁,她便单手拄腮,斜眸看着亭外明月。端坐片刻后,亭外走入一人,她立即打起精神。
心中暗恼,这个世子又乱闯。她先正色道:“你又入后宫了,赶紧离去。”
轩辕易见她坐得很直,神色略带气恼,未曾察觉她的醉态,只道:“这里不是后宫,我有话与安公主说,请秦执事移步。”
秦淮也见安阳神色尚可,便领着随行的宫人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轩辕易开门见山,直接言道:“我近日闻得传言,你当真喜欢陛下?”
安阳觉得有些累,脑袋晕乎乎的,不过眼前有人,不能歪坐着,便挺直脊背,闻言,耿直地点头。
轩辕易的神色凝滞,眸中闪过鄙夷,声色低沉,“殿下心中可有纲常lún_lǐ?”
安阳一呆,急忙起身,袖摆拂落杯盏,‘哐当’一声,惊散她脑海中的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晚了!
第72章
lún_lǐ纲常、lún_lǐ纲常……她脑海里浮现这四字, 面色通红, 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 她知晓轩辕易是何意, 她茫然踏前一步,极力解释道:“我与她并无血缘。”
轩辕易并非咄咄逼人, 心中关切尤甚,平静道:“可陛下与你是人尽皆知, 母女关系难不成是一阵风, 吹过即刻消痕?”
安阳不知如何反驳, 这番话将世间最丑陋的那面,彻底揭开了, 更将她心中的天真击碎。她与陛下行事都很隐秘, 处处留意分寸,但她在奕清欢膝下长大,玉牒之上, 她曾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她沉默不言, 似觉羞耻, 轩辕易扯了扯唇角, 轻轻道:“小殿下年纪幼小,行事或失分寸,你的爱慕与贪恋,都是违背人伦。你可曾想过,世人知晓这段情, 如何猜想陛下?”
安阳似个不懂事的孩子,静静聆听。
“陛下在江北威望颇高,她自登位后,四海臣服,执政朝中,群臣爱戴,君权比之文帝,胜之百倍,她非文帝,不是昏聩,大周初立,君主贤明,你与她在一起,上官年的身份非长久之计,今日瀛相以敬酒为名,以桂花酿试探你,就表明,他亦在怀疑殿下。”
琼州之地,亦如小国,轩辕易掌权几载,亦可明白其中艰难,本以为奕清欢薄情寡义,岂料她竟生起了这般心思。情义是真,但王权亦是真,她若爱上旁人,也简单,只是安氏后裔,且不说朝臣不愿安阳入中宫。
单论安氏遗臣,得此机会,还政于楚的心思,必死灰复燃。
安阳想得简单,自明白心意后,想的都是自己,从未想过外人会如何想,会怎样评价这个君主。
对于安阳的沉默,世子并不意外,他不过站于朋友的立场,劝解而已。听与不听,都在安阳自己。
她若仍旧走下去,那么,他也只能祝福罢了。
那时,必然朝野动荡,污言秽语,难听了些。天子失德,亦不利于朝纲。
他仍旧依着旧楚君臣礼节,俯身行大礼趋步退出亭子,外间夜色幽深,他默默叹息,数了几步,方察觉黑暗中立着一人,惊得他脊背生汗。
奕清欢从暗中走出来,眸色如夜,方才的话她也听了大半,她眉心沉静,觉得这个琼州世子,行事有度,若能执掌琼州,于大周,也是福气。
她笑了笑,并未责备他无礼,幽深的眼眸在灯火下浮现怅然,正色道:“我与安阳,一无血缘,二无名分,如何就不能在一起?”
世子初见她,心中大骇,可见陛下神色坦然,不是被人窥破秘密的窘迫,他心中奇怪,也不再惊慌,沉声道:“您曾是文帝皇后,小殿下是文帝之女,纵然废后,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漠北有一恶习,子承父业,亦可娶父妻妾,此让很多人不耻。
安阳此举,颇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