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情深难忘罢了。

等到她入轮回之际，这人为她跪在佛前苦苦哀求，愿以百世凄苦，只为求得今生所剩岁月的短暂相守。

她本不愿做阿难，可如今，眼前这人竟不知不觉成了阿难。

心中忽觉一股暖意流过，痴痴看着，痴痴笑着。

至少，今生百年，余下的日子，总归能体验一回，什么是长相厮守，携手白头了。

等这人念完了经文，兰无情悠悠开口，“我和主持说了，你要还俗。”

梵叶的木鱼差点儿惊的脱手而出，“你真的说了？”

兰无情点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道，“说了，我说你吃了肉，喝了酒，还破了色戒。主持还以为你是被人强迫，替你难过。我告诉她，你与我喝酒吃肉，然后酒后乱性，强占民女。主持气的当场便说……”

梵叶着急，“说了什么？”

兰无情叹了口气，“主持说，让你赶紧滚蛋！”

梵叶扶额，面带无奈之色。良久之后，叹息起身，进了庵堂之内。

兰无情在她身后喊道，“你干嘛去？”

梵叶悠悠回了六个字，“收拾包裹，滚蛋！”

兰无情两手撑着下巴，伏在石桌上笑着点点头，“你那些僧袍不用拿了，反正都是要还俗的。对了，你在法惠庵这么久，平日里那些少妇少爷的，多是冲着你来听经礼佛，捐赠的香油钱少不得够重修几个法惠庵的了。你可要记得向主持多要些银子。”

离开法惠庵时，梵叶跪在庵前叩拜三声。

“弟子此番如愿，多谢佛祖成全。”

起身时，伸手拉住兰无情的手，勾唇轻笑，“如今我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兰无情眨了眨眼，“哪两件事？”

“世人都已重新开始，可你忘了崇瑶和那司徒封了么？”梵叶自怀中掏出永生花，“那二人魂魄被封在了玉珠子中，埋于地下，若是没有这永生花，便难得轮回。所以这第一件事，就是助他二人去轮回转世。”

兰无情盯着她手上的永生花不由诧异，“这东西你不是给了鹤离？”

梵叶点头，“没错，那日你杀鹤颜之时，从他怀中掉落，我便偷偷捡到，还顺便将鹤离的魂魄也藏于这花中了。他曾是受这永生花滋养的灵虫，机缘巧合之下才破茧化蝶，得了修行的机缘。所以在他魂魄即将消失之际，一切归于本源之时，又被这永生花给救了。呵，当初我便说这花于他或许有用，现在看来，也确实有用。”

提起鹤离，兰无情心头有些难过，“他是否也再无仙缘了？”

梵叶一手将她紧握，一手将永生花放在她手中，“鹤离随你转世，不过倒未曾受脱仙骨之苦。往后的事情，都需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兰无情望着那永生花，也点了点头。

到泽渊城这一路，路途遥远。

梵叶买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带着兰无情前往。

兰无情坐在马车之中，摇摇晃晃的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梵叶挑开车帘笑道，“就快到了。”

兰无情恩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梵叶：“你不是日日都要问上好几遍，这次真的快到了，怎么还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

兰无情抬头白了她一眼，“这话你说了多少便，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我再信你，我就是猪。”

梵叶笑：“我不喜欢猪，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兰无情冷哼一声，“那你说，你是喜欢我现在的模样，还是噜儿时的模样？”

梵叶微微一顿，兰无情立刻有些不悦，“果然，你也是个在意好看皮囊的俗人。”

梵叶收了马鞭，索性也钻到了马车里，“噜儿是你，现在也是你，难不成你还要吃自己的醋么？”

“那你说你喜欢我何种模样多一些？”

梵叶想了想，将她搂入怀里，“好看的皮囊我喜欢，心灵美的狐狸我也喜欢。可你若是没了好看的皮囊，甚至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但只要是你，我便都喜欢。岁月流光，这辈子我总归是要与你一起好好体验体验人生的。生老病死，都是一番经历。所以美丑好坏都并不妨碍，我喜欢你。”

梵叶说到此，眼底闪着一丝异样光辉，她凑近兰无情面前，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碎发，不由自主的勾起她的下巴，倾身向前，吻了下去。

这一吻，似是把一切前尘往事都吻进了心里，将那些好坏对错都吻进了血骨。

这一刻，无人来扰，甚好！

终于，马车走走停停，大半年的功夫才到达泽渊城。

顺着城外的一条小路，兰无情仔细想着当初埋那玉珠子的地方。

“哪儿去了？我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的呀！”兰无情四下找了好几遍，地上刨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坑，却是一无所获。

梵叶站在原地，盯着脚下的一块地。将永生花比照着，绕了一圈。

忽的那永生花迅速枯萎，梵叶立刻指着那处，“在这里。咱们得快一些了，永生花若是枯萎，便无法带三人去轮回。”

兰无情不敢耽搁，在梵叶手指之处，扒拉了几下土，很快一颗玉珠子便露了出来。

她拿起玉珠子，在阳光下看了一眼，不由惊奇，“咦，这珠子里的两条血丝缠绕到了一起，上头像是发了芽一般。”

梵叶顺着看过去便笑了，“看来来生，他们定也是要纠缠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