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气低空飞掠而过,落在阴山那头,化出两个人影。
陆明舒背着重伤的燕无归,往西北方向疾奔。
刚才顶着阴气强行飞遁,把她剩余的玄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眼下就靠冥想的那点微薄玄力,继续前进。
背上的人动了动,声音微弱:“你……没有玄力了,把我放下……”
“不行!”陆明舒往嘴里扔了一把丹药,“趁现在,法阵还没收拢,我们得赶紧走。”
“没有必要走的……”
“你装什么傻?”喝斥了一句,陆明舒埋头飞奔了一阵,接着道,“魔皇亲口说,你遗传了他的魔性,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你。”
“他们……不会这么绝情……”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却不怎么肯定。
“呵,”陆明舒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就这么自信?王妃现在生死不知,中州王看样子也是重伤,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你与七真观那些人的关系怎么样,不用我来说吧?他们才刚刚镇压了魔皇,焉知他们不会草木皆兵,把你也一并封禁!”
喘了口气,她又道:“好,就当七真观看在你师祖的香火情份上,对你手下留情,当时人那么多,你就肯定其他门派的人不会有意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连蛮族尚且要提防驱逐,何况你是魔皇之子。”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断断续续的,然后听他道:“就算这样,也与你无关,何必搭上你自己……”
她突然暴怒:“你能闭嘴吗?话这么多!”
两人逐渐脱离阴山,但陆明舒不敢慢下来,也不敢唤出小呆,怕被人留意到。之前,趁着他们对付魔皇,她捞了人悄悄溜出大殿,遁出了皇陵。因为她不敢肯定,等这些人控制住魔皇,会怎么对付他这个魔皇之子。
没有他,就制不住魔皇,这不假。但是,人心之复杂,又哪能简单地以功过相论?魔皇有多强大,是他们亲眼所见,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失控,到那时,可没有另一个学了血脉秘法的人来帮他们制住他。
还没有人追过来,但阴山的法阵,正在逐渐成形,很快就会修复。
一个时辰后,他们进入阴山某支余脉。
这里,是大荒与北溟的交界处。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北溟地界,北溟支流众多,到那时,就算有人追来,也难找到他们了。
其实有更近的路可以走,连山都不用翻。但那是中州北溟阴山三地交汇处,这个关键时刻,被人撞到,后果难料。
燕无归一直半梦半醒,她的汗水滴落在手背上,让他短暂地清醒过来:“他们没有追来,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不行,翻过这座山才算安全,现在停下来,他们找起来很容易。”
侵体的阴气还没有驱出,被魔皇掐过的脖子火辣辣地疼,再加上玄力用尽,眼下就是撑着一口气。
背上的他低低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她现在的脾气可不大好。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为了救我,你不惜成为玄门公敌,我怎么能不开心?”
陆明舒目光动了动,这是谢廉贞会说的话。
“可你这样,会连累自己的。”这却是燕无归的语气。
陆明舒想说什么,犹豫了下,最终没说。
有东西飘下来,脖子一凉。
她抬起头,才发现下雪了。
如今已是十月深秋,高山之上,已经有积雪了。
雪花不停地飘落,越下越大。他们进入了积雪区,脚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作响。
“在他们眼里,我跟你早就是同伙了。”
重伤和寒冷,让他的反应变得很慢,过了会儿,才意识到陆明舒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紧接着又听她道:“何况,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若不管你,岂不是不顾道义?”
“只是……道义吗?”他低低地问。
陆明舒沉默,他知道他想得到什么答案,但这个答案,目前还不能给。
“咳咳!”他咳出喉间堵着的一口淤血,苦笑起来,“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为你出生入死,为你机关算尽,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无所谓,你都不会感动一下吗?”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一眨眼,化成了水。
“是啊,”她喃喃道,“我这么无情的女人,你喜欢我什么呢……”
山越高,雪地越冷。背上的人呼吸微弱,几乎没有动弹过。
陆明舒给他喂药,刚开始还有用,后来效果越来越微弱。
“喂!你别睡着了。”她侧头唤道。
他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跟你说个好消息,我觉得王妃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句,他勉强提起精神。
“那一掌,其实留情了。”她说,“我离得近,看得清楚。”
“是吗?”他露出虚弱的笑,“那我就放心了。”
他的反应,让陆明舒皱了皱眉,她这么说,是想让他提起求生yù_wàng,而不是安心离去。
于是她又道:“要是你出了事,王妃会伤心的。”
过了一会儿,趴在背上的他轻轻应了声。
“还有你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们,如果不是他的意识还在,我们早就被魔皇灭了。”
“……”他慢慢道,“我知道,我不恨他了。”
语气里有着解脱的轻松。
陆明舒焦躁起来。怎么她说的这些话,用意全都反了?
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