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来到外书房后,方才发现邬思道也同样在此。胤禛坐于上首,见温凉入内,淡声道,“先生请坐。”
温凉在他左侧下首坐下,抬眸便对上邬思道温和的双眼,他冲着温凉一笑,温凉也点了点头。
原本温凉寻邬思道,并非要真的带他入京城,只想确保此人不会被其他人笼络走,毕竟按照系统的说法,一切皆有可能。不曾想到的是邬思道竟面临追杀,虽此刻安然入府,可详情如何,温凉并不知道。
且寻到邬思道后,温凉这才发现他的想法有误。邬思道真正扬名是在康熙末年至雍正初年,如今的邬思道仅是个屡试不中的先生,怪不得胤禛的态度如此平和。
以日后论英雄,温凉在脑中的小本里写着,此等日后的事情切记不得妄为。
邬思道心中有事,又不曾主动提及。以胤禛的做法,想必此刻私下必定有了行动。邬思道若是什么都不言,胤禛自不会信任……温凉心里对今日的会面有了猜测。
邬思道柔和开口,“邬某屡试不中,本待以游幕为生。爷从何处听说邬某,邬某也很是好奇。只眼下邬某背负大事,若是被查探到邬某身处贝勒爷府上,恐对贝勒爷不利。”
胤禛语调沉稳厚实,带着令人心安的沉重,一如既往地染着冰凉寒意,“既然投入爷麾下,自会有人处理。不必担忧。”
邬思道淡笑摇头,手掌贴合着膝盖,看起来很是抱歉,“贝勒爷,当初邬某要求的条件,并非为了保全邬某性命,而是……”
他些许沉默,许久后,又抬头言道,“邬某手中有着江南贪墨的账本。”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胤禛眉宇含着彻骨冰凉,“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他名义上至今仍是太子.党,邬思道在胤禛面前提起此事究竟是愚蠢,还是不知死活?
毕竟这江南,几近是太子的属地了。
邬思道眉目清淡,轻笑起来,仿佛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压力,“贝勒爷,你我都是聪明人,太子爷究竟是怎样的人,您比邬某更加清楚。”
随着邬思道的话语,他摩挲着习惯的手掌稍微用力,像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表现出难得的焦躁,“邬某在偶然间得到账本后,因友人泄密,最后遭受追杀。温兄的人马救下邬某那一次,其实不是山贼。”
胤禛沉默,这一点,他的人早在回到京城后便和他禀报了,毕竟温凉是差遣的人,可胤禛才是他们的主子。温凉对此也知晓,从一开始就打着让胤禛查探的主意。
只是温凉不曾想到,最后邬思道坦白的,竟然和胤礽有关。
温凉不是历史学家,他能记住胤礽被废的时间就是极致,可他被废的原因却不甚清楚。如果这江南一事果真是确实存在的话,是否也可证明,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缘由?
邬思道的声音还在继续,“江南的局势并不稳定,除开太子爷外,直郡王等人对此也是虎视眈眈,若贝勒爷有兴趣,当也可以在其中插上一脚。”
温凉淡薄温凉的语调阻止了邬思道的话语,“邬先生有何想法,不若直说?”即便是邬思道,打着圈儿说话的方式也是温凉不喜欢的。
邬思道微怔,随即淡笑出声,“先生说得有理,人在逆境弯折久了,连正常话都不会说了。”
“若是贝勒爷愿意,邬某愿意将这本账本上交。无他愿,只希望贝勒爷能彻底为民除害。”邬思道的声音到了最后,有种奇异的上扬,带着铿锵的坚韧。
这便是他当初索要的要求。
胤禛指尖在桌面上不住敲打,“你很有胆量。”
邬思道只是笑。
纵使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温凉忽然想知道,如果他不曾派人去查,继而救了邬思道,他日后的道路又会如何?
正如温凉最开始拒绝系统的要求,既然没有他,胤禛也能登基,那为何还需要温凉辅佐?
这是一个真实的时代,没有所谓的真与假,存在与不存在。活在当下,没有人能预言到未来究竟如何,哪怕是如今的温凉。
“先生。”
温凉抬眸看着胤禛,落入那一湖秋水中。
☆、第四十六章
秋日正是凉爽时候, 天边偶尔有群鸟飞过, 带着喧嚣肆意的弧度。便是连日光都显得有些刺眼, 刺眼中又显得温和, 扫走了夏日的焦躁。
铜雀站在廊下清扫着落叶,绿意远远见了,莫名有点难受,“我不是让你在侧间候着吗?这些事情又不该你来做。”
铜雀看着手中的扫帚,含笑说道, “你说的没错。方才那个小丫头也是被我吓着了。”
绿意白瞪了他一眼,先生既然让铜雀留下来,不管是为了盯着铜雀也好,亦或者为了保护铜雀也好, 绿意的态度都如是, “你一直都是这个性格。”
铜雀怅然若失,“的确如此。”说起来, 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从温凉这里, 到之前遇到的事情, 仿佛在最紧要的事情上, 她总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好在这最后一次,她应该没有做错才是。
绿意夺过铜雀手里的扫帚丢到一边, 扯着她回了屋里, “既然没事干, 那就给先生缝几件内衫吧。这几日绣坊过来的东西我看着都不怎么柔软, 还是得给先生重新再做几身。”
刺绣一贯是铜雀的薄弱处,看着那小小的刺针,她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好绿意,你是知道我的手艺,如今竟是让我来做先生的内衫,这不是惹人发笑吗?”
绿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