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大门,就听见寇金萍咬着牙骂了一句:“混账东西,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死给你看。”
寇金萍惯常用死吓唬人的,整天寻死觅活,可就是没真正去行动一回,反正冯荞早就听习惯了,可是对冯小粉却还有用。冯小粉停住脚,扭头看着她妈,不由肩膀一垮,红着眼睛哀求:“妈……”
“你给我回去,你要是敢跑,你就没我这个妈。”
冯小粉一手拉着门,就站在那儿噘嘴怄气,不敢再往外跑,却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寇金萍眼睛一扫,恰好看到寇小胭正扒着猪圈的矮墙喂猪,寇金萍顿时找到了出气筒,抬手指着寇小胭就骂开了。
“你死了吗?死眼珠子的货,养你有什么用?你就看着她往外跑?”
寇小胭冷不丁被骂,吓了一跳,忙丢下猪食瓢,跑过去想拉冯小粉,跑到跟前才发现两手沾满猪食,又慌里慌张跑到井台去洗手。等她洗干净手去拉冯小粉,冯小粉却使劲一甩胳膊,恨恨瞪了她一眼,气哼哼自己进屋去了。
寇小胭站在大门旁,一脸无措地拧着手指。倒霉孩子该倒霉,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去喂猪,她主动去收拾衣服多好。就算寇金萍拿冯荞出气,起码冯荞没那么怂,冯荞还敢反驳顶嘴。
冯老三恰好推门进来,寇金萍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冲着冯老三吼道:“你跑哪去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回家。”
“我浇园去了。”
冯老三被吼得莫名其妙,把手里的洋铁桶咣当一丢,瞅了眼门旁的寇小胭,问寇金萍:“又咋地啦?”
“没咋地。”寇金萍扭头往东屋走,临走一指寇小胭:“你,给我去看着她,不许她出去。”
冯老三只以为寇金萍又跟冯荞生气,去西屋门口伸了伸头,却见冯荞没事人似的坐在床沿叠衣服,统共几件衣服,冯荞叠过来叠过去,已经叠了老半天了。
“冯荞,又咋地啦这是?”
冯荞一抿嘴,走到门口凑近冯老三,小小声说道:“放心吧,没咱爷儿俩什么事,就是今晚的晚饭怕不容易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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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媒的事情之后,寇金萍为了掐断冯小粉跟王振龙的来往,索性把冯小粉关在家里,自己也没心思去上工了,就在家盯着冯小粉,整天在冯小粉耳边轰炸唠叨,施展洗脑大法,反复说些“穷鬼穷命”、“为了你好”之类的话,
奈何这冯小粉是寇金萍自己娇惯纵容养大的,够任性,够强硬,根本听不进去。眼瞅着就到了麦收时节。
麦收季被老农民称作 “麦口”,那绝对是一个难捱的关口啊,当地农村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时候。生产队长发了话,麦收大战总动员,所有社员,但凡能下田的,包括放“麦收假”的小学生,都得按时出工,谁也不能躲懒偷闲,否则到时候扣家庭工分,扣粮食。
冯老三回家原话转述了一遍,面无表情瞅着寇金萍的反应,寇金萍跟冯小粉,这几天可都没出工。
“明天开始割麦子,割村西山岭地那块,她妈,队长可反复说了,一伸镰刀,家家不能缺了人,谁家旷工不出力,就叫谁家吃不上新麦。”
寇金萍肚子里开始骂人。她上一世也算见过市面的,坐过轿车吹过空调,吃过冰激凌,对比这七十年代的辛苦,算是享过福的人了。一想起麦收的辛苦,汗流浃背又热又脏,寇金萍不由得心里打怵。
“叫冯荞请假,回家干几天活。”
寇金萍开口就丢出冯荞,冯老三叹气:“冯荞回来也替不了旁人,她既然在农具厂做工,她不去割麦子也不算旷工,旁人不去可就是怠工了,再说人家厂里也不会让她随便请假呀。她妈,队长那意思,咱家该出工的四口人,一个也不能少。”
寇金萍真的发愁啊,一来麦收难捱,她可吃不了那个辛苦,二来小粉洗脑不成功,还在跟她怄气呢。寇金萍左思右想没找到什么好借口,只好敷衍着说:“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又不是那样的懒人,只要我身体能行,我带着小粉、小胭跟你上工就是了。”
寇金萍带着冯小粉和寇小胭,老实上了一天的工,第二天就出事了。第二天中午收工的时候,冯小粉不见了。
今年小麦收成不算好,几百亩连成片的麦地,那麦子挑着短小的麦穗,稀稀拉拉晒在太阳下。生产队的社员们一字排开,挥舞着镰刀割麦子。寇金萍也夹在里头,慢吞吞地割着。她让冯小粉跟在她身后捆麦草。
寇金萍总不能随时盯着冯小粉,开始还跟在她后头捆麦草呢,慢慢地冯小粉就跟不上队伍了,太阳一晒满头的汗,一会儿说晒得头晕,一会儿说肚子难受。队长兴许是烦了,索性叫她去后头捡麦穗。
冯小粉于是跟着几个半大孩子捡麦穗,还没到收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冯老三啊,你家的这个丫头,怎么又装鬼了,不干活好好的,一干活就装鬼。”队长抱怨。
寇金萍心里却阴沉起来,小粉要是真躲懒跑了倒是好的,这丫头惯坏了,要是跑去找那个王振龙了,万一再做出什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