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舟在mí_hún阵中给薛平东设下两个劫数,一个薛母之死,另一个,便是薛氏难产而死孩子也气绝身亡的幻境。
刚这阵法被司命打破一隅,时辰错了位数,待他们跑到薛家门口,薛氏早就断了气,只余下个孩子在产婆怀里微弱的哭。
莫如笙接过那瘦弱的婴儿,抱在怀中,只见他小小的脸上泛着青紫,难受却只能一声一声地啼哭,她虽知这是幻境,但看着这般情景也难免觉着心中酸涩,将孩子塞到薛平东怀里,一字一顿地道:“你妻子难产,去了,这孩子……”这孩子怎么来看,都是个短命的,余话不必多说,莫如笙轻叹了口气。
薛平东颤着手,将孩子抱在怀里,望见他微弱哭啼,口中喃喃而出却念着妻子的名姓,终是一刻,他眼中喷薄而出两行清泪,扑在孩子身上放声哭嚎起来。
莫如笙咬了牙,冷眼望着他,待他的哭声愈发小了,便上前一步,展出手中腰牌厉声道:“我乃沁阳城衙门捕快莫如笙,受命来长康村,捉拿三年前薛孟氏溺水一案嫌犯,薛平东,你可认罪?”
薛平东呜咽几声,抬头怔怔地望着她,却依旧在自欺欺人地呢喃着:“我无罪,我没杀人,韫芳是自己不小心溺死的……”
“事到如此你还狡辩!”莫如笙冷笑一声,从他怀中一把抢过那婴儿,喝声道:“你犯的案子,你惹得祸端,如今全报复到你娘、你妻子身上,连累了她们的性命,现儿你还要让你的亲身骨肉也受到牵连吗?”
孩子的啼哭声愈发小了,似是应和了莫如笙的话。
薛平东眼中微微一动,忽地向前一扑,一边还嘶声喊着:“把孩子还我!”
莫如笙退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垂头去看怀中婴儿,只觉心中甚为怜惜,声音便也柔了几分,“孟韫芳恨你,不过因你害她全家,却不得报应,你若认了罪,她的报复便也不做数了,这孩子说不定……也可得活。”
“我,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薛平东踉跄起来,恍惚着神就要往院外去,脸上已是泪痕交错。
莫如笙也不去看他,只轻拍了拍婴儿,低声问:“薛平东,你觉着凡人的大夫,救得回这孩子吗?”
她的话刺在薛平东心坎上,他的身子顿了一下,终是被击碎了所有幻想,用双手捂住了脸,痛声呜咽。
话已至此,莫如笙心中打着鼓,不知薛平东是否真的失了顽抗之心,忐忑地等了半晌,终是听得他从指缝中小声道了一句:“我招,我全都招了……”
第三十三章
忙活这多时,终于从他口中听见一句招认,莫如笙心里紧绷的那口气暂且松了下来,她不敢拖沓,随即又道:“薛平东,你既已认罪,那我问你,两年前孟韫芳遇害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平东放下了手,呆呆望着她,张了张嘴,又合住,这般折腾了半晌,才满面苦涩地开口说了那日的事。
这案子之中其实并无甚么复杂经过,只是薛平东那日见着孟韫芳抬手去挡薛母的责打,误以为她要对薛母动手,他本就因无后而多有埋怨,见着此景,气从心来,冲上前拉住孟韫芳推搡了出去,孟韫芳倒地时正巧撞在一块石头上,待薛平东扶起她时,一探鼻息,却不想她已经断了气,薛家母子顿时恐慌起来,情急之下就想出了这么个偷梁换柱的法子,贿赂了那时主察此案的捕快刘平,将案子糊弄过去,随后草草收拾家当离开了沁阳城,来到这个小村子预备着重新来过。
他杀人不过一时冲动,可其中却牵涉颇多,莫如笙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状纸,又取出一只细毫笔,交于他手中,平静道:“案子我已听明,平初七年秋,现长康村村民薛平东,杀妻孟韫芳,投其尸首于沁阳城暗河中,贿赂衙门捕头刘平,证据确凿,现呈上状纸,画押认罪。”
薛平东拿着笔,下笔三次才哆嗦着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下去,按了手指印,莫如笙将那状纸拿在手中,这才彻底松了气,将怀中婴儿递给薛平东,薛平东满眼含泪,将孩子接入怀中,不过抹干眼中泪意的功夫,再低头一看,却是手中空空,已经无有孩子的身影。
四下mí_hún阵已然破碎,他们所处之地已不再是薛家院子,而是在长康村祠堂,此次折腾一番在mí_hún阵中已过去了两日,可mí_hún阵散了,外边不过才到第一日的大正午,现儿正是日头高升的时候,阳光刺的人眼睛发疼。
薛平东四下望去,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嘴里依旧喃喃念叨他的孩子怎地没了,他四周团团叠叠围了一群又一群的村民,望着院中的莫如笙几人,或窃窃私语,或唏嘘叹气。
与薛平东相隔不远处,薛母正被两人掺着,半瘫在地,脸上老泪纵横,张口痛呼道:“儿啊,你糊涂了……”
薛平东愣着呆着,只觉头脑恍惚如同做梦一般,喃喃道一句:“娘……”
莫如笙已无心去管他们,只阔步走到村长面前,把状纸递给他一看,冷声道:“证据在此,劳烦您先把犯人押下,沁阳城衙门择日就过来提审。”
村长不敢惹怒官差,连连点了头,吩咐村中青年将薛平东押下去,关在祠堂,不许任何人探视。
村民们挤挤攘攘地在祠堂门口观望,见着薛平东被押下去,薛母也被村长带进祠堂,怕是少不得一顿安抚,想着后边也没什么看头了,便都轰然散去,这一来二去的,祠堂的院子里最后便就只剩莫如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