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深吸了口气,摸摸段成玉的头,温和道:“行了,闺女,莫哭了,咱回去吧。”
他招呼远处的看守过来,命他们将封关送到城外放了,父女二人互相掺扶地回了内府。
校场寂静下来,溪涯见无有人在,才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去看遥舟,却见她一脸探究地看着自个,就疑惑问道:“师父,怎么了?”
遥舟叹了声气,拉住她的手忧愁地道:“无甚么,只是看了这么一出,心中着实有几分感慨罢了。”
语罢,她忽地苦了脸,伸手搂了溪涯,颇认真地道:“徒儿啊,你以后看人可要把眼睛擦亮了,千万不能和段成玉一样,否则师父定是要为你愁白了头的。”
“师父!”溪涯推开了她,赤了脸嚷道:“怎又说这个,溪涯发誓,今生今世,我除了师父,谁人都不喜欢!”
第二十四章
林深雾重,草上初霜,宽叶敝了日月,见不着光亮,只余些斑斓的光撒了一地,不知此是哪一处世界,又是哪一处林子,通往哪一处城池。
遥舟和溪涯在此树林深处落了地,兜兜转转些时日才得以出去,山外是个颇大的山城,入城之时已是近黄昏,二人疲乏,只想赶紧找着一处落脚的地儿,好歇息歇息。
太阳还未落尽,城中却颇冷清,街上不见行人,道上两旁大半的门面都关紧了大门,家家门槛上挂着几只巴掌长的小木剑,门框贴着黄纸,被萧瑟的风吹得倒飞而起,“沙沙”作响,在深夜之中倒是有几分骇人。
她们一路走来,只见着些许巡逻的官差来回走着,手中提着红灯笼,望见她们,犹疑地看上好几眼。
夕阳愈发沉了,山城中泛起大雾,周身也越发冷了起来,她们久久寻不到开了门的客栈,只得找了一处还亮着灯的,缓缓敲了门。
半晌未有人应声。
溪涯回头望着遥舟一眼,心中多有不解,见她冲自己一笑,便又挥起小拳头,“咚咚咚”敲了几下,稚嫩的声音传出,“店家,可在否?我们从城外来,想往北边去,今晚无处可住,想在此打尖。”
许是听出她是个孩子,那客栈之中有了响动,未开门,却有些许“悉嗦”声音传了出来。
一苍老的声音带着分瑟瑟,“店里无有空房了,你们去别家问问吧。”
溪涯垂了手,略有失望,却依旧和和气气地道了谢,“多谢您了。”
她三步两步下了台阶,上前挽住了遥舟的胳膊,苦笑道:“还是说无有空房,这都第三家了,师父,莫不是这处地界不欢迎外人进来吧?”
“许是吧。”遥舟牵住了她的手,握住,感觉手下冰凉极了,就搂她进怀里,柔声问:“可冷?”
溪涯摇了头,嘴里哈出一团热气,“倒也不怎地冷。”许是修炼以来她的身子强健不少,如今倒是未有那般柔弱。
只是她们寻了这般久,都未找到一处可住的地方,便就有些心烦。
天色不过刚刚昏暗,怎的这城中百姓就都回家歇息去了呢?
又问过了两家,依旧是得了句“住满了”的托词,溪涯终是深深叹了口气,坐在城中暗河边上,对着波光河水发着呆,遥舟站在她边上,被秋风吹着,一身轻纱白衣伴着一头青丝飘了起,更显单薄。
溪涯站起了身,轻轻搂住她瘦削的身子,低声嘟囔:“师父,这城中好生冷漠,咱今日怕是寻不着住处了,要不直接出城赶路得了。”
遥舟还未回话,却从她们二人身后传了一句冷冰冰的声响过来,“沁阳四面环山,白日介赶路出去都要走个好几天才能到下一座城池,你们两个光靠走的,那不是要累死在路上?”
溪涯冷不丁被骇了一下,抱着遥舟斜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捕快,一身暗红公服,盘领右衽,头上带着个展脚幞头,腰间一个腰牌,另一侧挂着个乌黑铁尺,正提灯望着她们二人。
遥舟也回身望那捕快,面上带笑,“话虽如此,只是已经入夜,天寒地冻,我们师徒二人却并未找着落脚之地,倒也不如直接赶了路为好。”
那捕快闻言却轻步行了过来,脚上黑布小靴踏得直响,近了再看,她却是一位略有单薄的女子,一双英气的眉毛皱着,眼中含着分锐利的光,对着师徒二人望了几眼,抿了唇。
她眼神颇凌厉,低头望着溪涯一眼,瞬看的溪涯脚步一顿,退后一小步,警惕地抬头盯了她。
遥舟挡了她的视线,把溪涯护在身后,只温和笑着,“官爷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怀疑我们,要看看我们的牙牌?”
那女捕快却爽快摇了头,眉头略松,脸上柔和几分,诚恳地道:“无意冒犯,不过最近城中有些案子未结,故我也不得不警惕些,二位别介意。”
她看看师徒二人单薄衣衫,又见溪涯年幼,便起了几分怜惜,道:“城中怕是无有客栈敢接客,不过我家便在不远处,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住上一晚。”
“那自然好。”遥舟欣然点头,“天色这般晚了,我的小徒儿又怕黑,若是官爷愿意相助,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捕快名叫莫如笙,家在两街开外,只她一人住着,却是颇殷实,一间两层高的小楼,带着一处小院,院中种着些花草,只不过入了秋日,满园花草枯了去,颇有几分萧条。
莫如笙掌了灯,带她们上去二楼,入了客卧,家中无有热水,只得草草洗了洗,她似是颇累,早早便入了屋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