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稍寒了几分,一手护了溪涯,另一手着了些力,却是怕那物什又撞了别人,便吸在手上裹入袖子中去,入袖之前望了一眼,依稀见着是个绣得颇好看的红布圆球。
她只顾着收了那物,随后便继续向着外边挪行过去,手中还用上了云手之法。
人群中惊疑声起,原本颇拥挤的那些个都停了下来,立在原地,嘴中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绣球,或天上或地下地找着什么。
有一个青衣衫的少年人挤了人群过来,千辛万苦到了遥舟身边,喘着粗气拉住她的袖子,忽把她的手举了起,嘴中咋咋呼呼,“是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是咱家姑爷!”
溪涯奋力挣了下,这才从遥舟怀中钻了出来,刚被遥舟护得太紧,她来不及说些什么,此刻已是急的满脸通红,只拉着遥舟的袖子,低声问道:“师父,你刚刚抢了什么来?”
遥舟犹自疑惑,只摇头道:“无甚么,我哪里和他们抢东西了。”听着众人口中说着什么绣球,她便想了起,从袖中乾坤里取出那颇好看的红布圆球,温柔笑着道:“该不是在说这个?我见它快撞在咱们身上,便接了来,若是别人的东西,咱们还了去,可行?”
这可怎么还?溪涯苦笑一声抬了头,万般心塞地与遥舟道:“师父可知绣球?人间的婚姻事,凡接了绣球的,便是约定了婚事,您现在已经是段家的姑爷了。”
一场热闹看成了这样,溪涯觉着颇肝疼,她家闯了祸端的师父还怔在一旁发愣,旁边那抢绣球不得的公子书生们,望着遥舟暗自咬牙,脸上愤愤不平,恨不能以身替之,觉着遥舟身上衣服并不华重,也不是书生打扮,恐既无财也无功名,况她长得瘦小娇弱,怕论武也不行,除了张标致的脸能看,怎么配得上家底殷实的段家。
段家的人不理这个,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推搡了人群过来,围了两人去,只抱拳低声道:“我家老爷有请。”也不管她们二人愿意否,便步步紧逼地将她们挤到招亲台上去。
遥舟的面色已经如常,手中悠哉地将那绣球抛着,牵了溪涯,一派自在样子,看的溪涯愈发愁了。
她想的简单,抢了人家的东西,那还了不就是了,何至于发愁?却不想人家那是正正经经的招亲,经她这么一遭,怎可能轻轻松松就善了。
她入了台子上,这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这招亲台上还架着一座乘凉的棚子,一众丫鬟小厮排在两侧,棚子下摆着一红木桌子,一太师椅,其上躺着一圆肚肥耳的中年人,他身后搭一道轻纱帘子,依稀可见一道窈窕身影。
见她露面,那段老爷忙从太师椅上爬起来,带着满面的笑迎上去,嘴中唤着好姑爷,就要牵了她的手。
遥舟稍一侧身,躲了他去,堪堪扶住他的胳膊,未让他摔一跤,口中只道:“不敢与您攀亲带故,我现来是为了还这绣球。”
那段老爷稳了步子,喘口气,回头对她一笑,满脸都皱起褶子,右手够上去拍着她肩头,道:“还什么绣球,姑爷太客气了,再者说,这绣球是小女自己亲手绣的,姑爷难道不留着做个信物。”说罢他捂嘴一笑,倒似在调侃。
遥舟叹口气,朝溪涯无奈望一眼,清了嗓子,拱手对段老爷一拜,颇歉疚地道:“此还非彼还,小生的意思是……我怕是娶不得您家女儿。”
“为何?”段老爷脸上的笑蓦地换成了错愕,身子抖了一激灵,急道:“姑爷,可是我们怠慢了你?你说,我通通都改了。”
“并非如此,”遥舟摇头,伸手拉了溪涯过来,和气道:“舍弟与我出来游玩到了此地,本见着这边热闹,便来看看,却不想误接了绣球,惹了这么一出,实在抱歉。”
她说的诚恳,那段老爷却是大松了口气,道:“这般啊,无妨,姑爷家在何处?我这就派人送信过去。”
“送信……作何?”遥舟一头雾水。
“姑爷不就是担心家中不同意嘛,我派人去给亲家说一声,提前打个招呼,到时一起商定商定,便是万事大吉了。”
他说得轻巧,溪涯拉着自己袖子把玩,抬头看一眼遥舟,思量自己这平日介能说善辩的师父这次该如何收场,却不想她却是无可奈何地望了自己一眼,带着分果决的笑,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道:“段老爷这般坚持,叫小生不得不说实话了,其实小生拒绝这婚事有别的缘由,我家中已有未婚妻子,便是……我身边的这位。”
段老爷听着此话,顿时张大了嘴,手指在遥舟和溪涯之间抖了几抖,口中直道:“你你你,你们……”
“并非短袖,”遥舟知他误会,忙解释道:“其实舍弟非舍弟,她是女儿身,我怕路上险恶才让她换了男装的,望您体谅。”
溪涯抬头望望她,再望望那目瞪口呆的段老爷,终是莫名轻叹一声,抬手取了头上发冠下来,披散了一头乌黑发。
第二十一章
此话震慑果大,段老爷闻言脸色变了几番,手指摸上几下下巴,望望遥舟,又望望溪涯,好似在思考她们说的可为真。
遥舟拉了溪涯在怀,揉了揉她的发顶,歉疚地望她一眼,此番景象在旁人眼中却是亲密万分,段老爷负手踱步几许,忽地狠叹一声气,气鼓鼓地叹道:“荒唐!”
他好似颇生气,但到底不是个蛮横的人,只望着遥舟严肃地呵斥一句,“你这小子,岂不是把我们戏耍了一番,这今后还让我女儿如何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