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有些惶惶,轻翻了个身,却听得遥舟在她身侧叹了口气,缓缓起了来。
“睡不着?”遥舟望着她,在月光之下,眼睛明亮透澈,“为了那桃花妖?”
溪涯也爬起来,犹豫着点了头,“我在想灼灼此刻到了何处,是不是已经入了阴司。”
“你觉着师父太绝情了吗?不肯帮你,”遥舟伸手摸上她的脸,摩挲一下,神色复杂,“与你初见之时,我也没带你去阴司见你爹娘一面,没替你留住他们。”
“师父一点也不绝情。”溪涯猛地扑进她的怀中,搂住她,语气倔强,“师父是我见过最最温柔的人,我知师父是怕我有太多牵挂,溪涯都懂。”
遥舟摸着她头上碎发,眼神柔了下来,轻声问道:“溪涯,可否告诉师父,你为何这般想帮那桃花妖?”
“为何?”溪涯抬头,也有几分茫然,“我只是……只是……觉着人这一世,留了遗憾……不好,也不想灼灼就这般离去。”
她觉着此生最难便是别离,别离了亲人,别离了朋友,别离了……师父,她断断不敢想。
遥舟垂眸,多有几分伤悲,“溪涯便是太重情了些,只是太过重情,怕对你以后修行无益……”
“师父……”溪涯呆呆望着她,心疼她脸上悲色,下一瞬却看见她露出笑颜。
遥舟拉她起身,自己先行穿好衣物。
溪涯有几分不解,问她:“这是做什么?师父?”
遥舟回她一笑,灿然如花,“自然是替我的小徒儿了却这番愁肠,好让咱们都能安安稳稳睡个觉。”
第十七章
天界五分,一天界之下又有数个凡世,其中只独独一界例外,收纳人魂的太阴上境,其下只连着一座凡世,名为阴司,是人魂从凡世进入太阴上境必经的一处。
高空颇寒,遥舟扶着溪涯的肩膀,脚下一柄竹木长剑,一路往云天深处而去。
溪涯窝在遥舟怀中,躲避刺骨的寒风,眼前一片迷蒙,被云烟雾气盖住,她回头望着遥舟,见她单薄衣衫,便轻抱住她的手臂,开口问道:“师父,你不冷么?”
“不冷,”遥舟只手替她合紧衣服,“就快到了。”
溪涯不知她们现处于何处,她放眼望去只见云雾弥漫,便拉住遥舟的手,缩了缩脖子。
阴司世无常人居住,凡于此的,不是死人魂魄便是勾魂使者,遥舟带着溪涯在云海之中御剑行了几许,等看见云海下露出些许微灭光辉,便收剑而下。
越过云雾,放眼望去底下一片密密麻麻,满是人魂飘荡,四面八方而来,浩浩荡荡要以千万计数,同向着一处忘川河而去,要渡那孟婆守着的奈何桥。
溪涯看的咂舌,地上人魂各异,或是锦衣华服、或是皮毛裘衣、还有短褐丐衣,混在一处,吵吵杂杂,推搡拥挤。
遥舟揽了她,低声道一句:“莫动。”便御剑直飞而去,越过人魂,要飞过那奈何桥忘川河而去。
凭空而起一阵灰烟,拦了她们去路,遥舟停步,眼见那黑烟之中忽出一个大块头,身上精肉隆起,黑衣短打,手握巨斧,脖上端着的却不是人首,而是一颗明晃晃的牛头。
它牛鼻一通气,哞声震天,雄厚着嗓子吼道:“不知哪路仙君?俺牛头老粗奉阎王老爷的命守在这处,请仙君报上名号,俺再放您过去。”
溪涯瞪大眼睛望着它,拉着遥舟的袖子,半晌都没合拢嘴,这牛头人倒是颇有耐性,说了话就乖乖在旁等着,脸上恭敬,不敢有丝毫催促。
遥舟扔给它一块玉坠,好脾气地对它道:“牛头老小,劳烦把这个呈给你家老大看看,看看我可否过去。”
牛头人闷声闷气接了,瞪着牛眼细细一看,登时直了眸子,捧着手中玉坠,牛脸窜上一阵激动的红,“原是云天上境的遥舟仙君,是俺,啊不,小仙不识人,不必请示马面大哥,您直接往太阴上境去吧。”
“多谢。”遥舟收了自个的玉坠,与它和善一笑,带着溪涯飞过奈何桥,向着其深处那一派混沌世界而去。
“不寻灼灼他们了吗?”溪涯拉住她的袖子,望着身后那乌泱泱的人魂问道。
“若让咱们二人去寻,怕是三天三夜也寻不着,在阴司寻人,还是要求太阴上境的人来办才行。”遥舟冲她眨眨眼睛,“你莫着急,我与阎罗府君也算旧识,一点小忙他应是不会拒绝了我。”
“嗯。”溪涯应了她,轻轻搂住她纤细的腰身,抬头隔着凌乱发丝望着她,眼中迷乱,心中却是凭白起了分疑虑,刚那牛头鬼差似是颇敬畏自己的师父,而且师父好似认识阎罗王,那可是掌管人生死的大仙,修为通天,师父认识这等人,她的修为究竟几何?
混沌过去,前途瞬时一阵开明,竟是出现些许朦胧绿意、翠山青水,遥舟御剑越过那山水而去,只见不远处云霞密布,在其中氤氤氲氲飘着些亭台楼阁,些许黑衣白衣的人在其中行着,多有几分海市蜃楼之景。
遥舟随意看了几眼,便向着深处的一间小院而去,临近时收了寄遥,横抱溪涯飞身落在那处院子中。
院中无人,溪涯落地之后颇好奇地向着四下望着,少倾,忽闻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这小院的门便被推了开来,入门一个矮胖老翁,穿着黑红相间的朝服,头戴官帽,颠颠跑进来,先对着遥舟瞪大眼睛看了几眼,后颇恭敬地垂身一拜,嘴中念叨:“小仙见过云中君,云中君近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