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一顿,未回头,只说了句:“我姓封。”便拔腿出门,如同狼狈而逃,她慌然下楼,站在医馆之中望着楼上明亮灯光,心中慌慌然,声音也这般像,这果真不是师父吗?可若是师父,又有诸多地方说不通。
无奈摇头,她稳了心神,这便去药柜那边,按着脑中安神补血的方子,捉了药,去膳堂熬制。
晚饭时分,溪涯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挪到楼上去,她着实还心存疑惑,不敢见那张容颜,可又不得不去给李思远送药,百般纠结,托了一炷香才定下心神上去。
轻敲开门,得了允许,溪涯便推门进去,抬眼一看却发觉李思远并非躺在床上歇息,而是坐在桌旁,捧着一本医书在看。
她当初开这医馆时觉着只有自己一人住,故而便只收拾出一间卧房,李思远住的,便是她收拾给自己住的屋子。
第七十五章
“该喝药了。”溪涯淡望她一眼,才缓步走进去,将手中端着的木盘放在桌上。
木盘上摆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和着一碗白粥,几盘小菜。
李思远放下手中书卷,望着她时,面上似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睡醒了,又无别的事可干,见你屋中有书,便拿来看了。”
“无妨,不过几本书罢了。”溪涯见她端起药碗,自觉也无其他事了,便道一句:“你先用饭,我不打扰了。”而后便转身欲走。
“等等。”李思远见她要走,却急忙放下了碗,人还未起身,手就已经伸了过来,欲拉住她,“暂陪我一会儿,可好?就陪我吃完饭。”
溪涯回头看她一眼,皱了眉头,正要开口拒绝,可望着那双与遥舟相似的双眼,终是不忍其间的可怜巴巴,纠结半晌,只得无奈坐了下。
李思远偷偷望了她几眼,这才重又把药碗端起来,看着那黑色的药汁,咬了牙便一口灌进去,药汁酸苦,她又连喝了几口白粥压住那股让人泛恶心的苦涩,抬眸见对面的人垂头不语,便开口发问,“封姑娘是开医馆的吗?”
“嗯。”溪涯点头,却仍是不愿看她。
“封姑娘……为何不愿正眼看我?是我惹你生气了?”李思远凑近她,眨巴着眼睛,笑意盈盈地问。
“并无……”溪涯微微抬了头,望见她时仍是心慌不已,她藏起心头复杂的情绪,平静道:“快些吃吧,粥要凉了。”
李思远这才喝起了手头的白粥,一边还兴致勃勃与她聊着话,丝毫不见白日里那惶恐不安、谨言慎行的模样。
溪涯自觉颇耐心地与她说了不少,见她吃完,便收拾了桌子急忙离开,唯恐她又叫住自己。
李思远应是也困倦了,她现在身子虚弱,熬不过多久就会瞌睡,溪涯整理出另一处卧房,铺好了床铺,出门路过她的屋子,却发觉她已睡下了。
鬼使神差的,溪涯穿门而入,抬头一望,只见其中窗子关了起,月光微微透过纱窗,落在了地上,依稀朦胧。
溪涯缓步行到里间,只听得其中平稳的呼吸声,她一步一步行过去,屋里那人丝毫不察,仍是睡得安稳。
若是师父,该察觉到她进来了才是……溪涯停在床边,轻薄的床帐挂在上边,挡住了她的视线,只有一截皓腕穿过了床帐,搭在床边。
溪涯探手上去,轻点在那手腕之上,微光闪过,她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缓步走了出去。
无有丝毫法力,的的确确是个凡人,绝不会是师父……
她心头微微泛起失落,回到自己的屋子,暗自想了许久,却是愈发心中不是滋味,索性盘腿入定,继续修炼。
第二日清晨,她从定中出来,梳洗一番便下楼去,预备开门行医,忽想起昨日好似是去一位老大夫家中拜门的,有事情便耽误了,过上两天,她恐还是要再去一趟。
楼下一片欢声笑语,将她唤回了神,她皱眉缓步下楼,这才发觉那替她抓药的小仆已经来了,楼下大堂中间摆着个木桌子,桌子上盘盘碟碟堆满了,李思远与那小仆各坐在一旁,聊天吃饭,好不自在。
小仆望见了她,忙起身相迎,憨憨笑着道:“先生起来了?”
溪涯应他一声,点头答应,望一眼李思远,还未开口,便听她笑着道:“兄长,快来用饭吧。”
她殷勤为溪涯盛了碗白粥,拉着她的衣袖安顿她坐下。
溪涯讶异于那句兄长,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无言坐下,端过白粥默然喝着。
小仆惧于她面色平淡,也不敢吵闹,草草地用了饭后,利索地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见溪涯二人还未吃完,便马不停蹄地去将药柜收拾整齐,预备开门。
李思远见小仆在忙活,无暇看她们这处,便偷偷凑近溪涯,撑着头对她轻声道:“他好似看不出我本来的模样,我便告诉他我是封先生的小妹,姑娘的法术好生奇幻。”
溪涯微微侧身,躲过她,结巴了一下,强装镇定道:“简单的障眼法罢了,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法术,你……你莫靠我这么近。”
“好。”李思远挪了几步,坐在溪涯对面,笑着道:“恩人说话。我必听从。”
溪涯轻轻推开手边吃空的碗,抬头与她相望,认真问道:“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李思远微垂眼眸,颦眉而叹,“就如你所说的,我无处可去,也无人敢收留我,就算有姑娘的障眼法,我一个弱女子也难寻到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