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凑巧的是,徐砚背后就是廊柱,那廊柱下也不知怎的就放着一锅高汤……
最不幸的是,那锅还没盖盖子。
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小子个头本就没差太多,徐砚大约也没防备她会使那么大力,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正好就坐进那锅汤里去了。
好在是隆冬时节,那锅汤已在外头放了许久,只是半热,徐砚身上裹的又是厚棉袍子,这才没将他烫出个好歹。
本是一件有惊无险的事,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通常也不会有太久的隔夜仇,若是无人再提,时日一长也就揭过了。
可偏偏徐家老太爷及徐砚的父母,都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之后每逢罗翠微与徐砚同时出现,几位长辈必定乐呵呵地拿此时打趣,非说那日是徐砚瞧着小翠微可爱,就要追着去亲她;小姑娘却以为他想吃人,被吓着才会一路跑……最后被堵在廊下没得跑,这才推了他的。
或许大人们只是说嘴打趣逗小孩子玩,可见一回说一回,一年年加油添醋将整件事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当时就在旁边瞧着,末了还要调侃带笑地冲两个孩子问一句,还记得吗?
简直让罗翠微不胜其烦。
在许多年里,徐家的大人们都很热衷于在见到罗翠微时再将此事回忆一遍,还会顺口添些细节,力求将一段“两小无猜的趣事”讲得生动跌宕,引人入胜。
待到罗翠微长到十一二岁的年纪时,终于忍无可忍,态度坚决地对父亲说出自己不愿再与徐家的人——尤其是徐砚——打照面。
虽罗翠贞年纪小不清楚这往事,可“长姐不愿与徐砚碰面”这个事,她是很清楚的。
罗翠微听着妹妹与徐萦在外头小声交谈的响动,心下渐渐生怒。
她从不忍心勉强弟弟妹妹,只要他俩说不喜欢、不乐意的事,能护着的她都会尽量护着。
今日却得了这么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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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吗?”笑嗓温雅端和,如三月春风那般暖融。
徐砚生就一张冠玉俊雅的脸,又常带笑脸,待人处事和气持重,很有谦谦君子之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罗翠微敛住心中淡淡的怒气,抬眼看向对面,淡声道,“多谢,不用。”
“毕竟你我也算自幼相识,连喝杯茶闲聊几句的交情都没有吗?”
徐砚笑着,顾自起身去角炉上倒来两杯热茶。
若是平常,罗翠微或许还会与他和气地过过场面,可这会儿她被罗翠贞气着了,哪有心思与好声好气与人周旋。
“有话直说,你我十年来照面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完,哪来的交情?”
徐砚倒也不气不恼,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缓声轻道:“既如此,或许唐突失礼,可有些话……”
“不必绕这种过场,直说行不行?”心情不豫的罗翠微抬手揉着眉心。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徐砚轻声笑道,“你是打算亲自与昭王府联姻,以摆脱被黄家掣肘的困境吗?”
这半个月里,罗翠微与云烈在人前虽并不张扬逾矩,可此次能随圣驾前往泉山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岂会看不出端倪?
只是大家都看破不说破,而徐砚却是头一个当面发问的。
“徐二,你还真是既唐突,又失礼,还管得宽,”罗翠微手上一顿,终于正眼看他,“无论是罗家的事,还是我罗翠微自己的事,都轮不上你来过问吧?”
她之所以挑了一位殿下,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喜欢的人恰好是一位殿下罢了。
可她觉得有必要对徐砚解释这个。关他什么事了?
徐砚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眼幽深地望着她。
“解此困局的法子有很多,你为何偏要挑最错的那一个呢?”
见他执意要谈此事,罗翠微蹙眉盯着他,却没吭声。
徐砚笑眼中渐有了淡淡的悲悯,“你于商事上禀赋一般,骨子里又不够圆滑不够敏锐,能一力将罗家撑到如今这样的光景,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如何的呕心沥血、绞尽脑汁。”
徐砚的目光缓缓对上罗翠微的审视,眼中的笑渐散,只剩下语重心长与痛心疾首。
“你究竟想没想过,挑了一位殿下,就意味着你一定是出嫁而非招赘。即便成功解了罗家这困局,最终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你就当真不心疼自己付出的那么多心血?”
“哦,这个事我想过的,”罗翠微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这才懒懒抬眼回视他,“不心疼啊。”
徐砚不知费了多大劲,才忍着没将一口老血喷她脸上。
“好,即便你不在乎交出罗家的家主令,”徐砚深吸一口气,“那昭王殿下呢?你问没问过,他是为了你罗翠微,还是为了你背后罗家府库的金山玉垒?”
见罗翠微的目光转为震惊和茫然,他就知道,这姑娘之前肯定没想过这层。
“待你只是‘罗翠微’,而不再是‘暂代罗家家主令的掌事大姑娘罗翠微’,你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