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回京的战报和张尚书的灵柩檫身而过,从东城门入了永泽。一路烟尘,挂着宫里特许的令旗,直接奔到了正阳殿前。恭候多时的秦哲急忙拔下了塞子,展开一看,这几日沧桑的老脸也展开了不少。
“陛下,仙海城无忧!”
众臣一阵欢呼,反正能有的喜庆都集中在了这一阵的欢呼声中了。靖德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心中也是欣喜,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个泼凉水的人呢?
最不期待的这人还是进了殿中。靖德免了刘夕阳的礼节,直勾勾地等着,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刘夕阳晚来了许久,因为上皇要求清点张家财产的事情必须由他和户部一起执行。他在对账的时候就听到了有战报回京的消息,但提前一日知道了消息并不是很着急。
入了宫中,刘夕阳先祭出一个数字,着实把众臣们吓了一跳。本来心情好转的靖德皇帝听到这一百五十万两的数字,拍着龙椅站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秦哲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张卫伦昨夜已经自缢于家中,今上午对其家眷距离流放地已经出来了……”
“陛下,”刘夕阳打断了秦哲的话,“如此数目岂是一场流放就是赎回的罪孽?张卫伦自杀无非是抓住了云泽律法仁慈的一面,但微臣以为,所谓‘服罪态度良好便可酌情减轻刑罚’这一条不适合他们。杀一儆百,杀的不是一个人,警告的也不是百余人。”
靖德皇帝眉头微皱地说道:“以爱卿的意思是?”
刘夕阳沉声说道:“按律当诛灭九族,陛下要是想加上他恩师一家凑一个十族也是可以的。”
秦哲一愣,十族不就牵扯到你了么?你又在这里说什么妄语?
见靖德还在犹豫,又见大臣们人心惶惶的样子,刘夕阳直接说道:“当然我们可以遵从适当减刑的作法,不过臣有一事不明:陛下该铁血的时候为何要犹豫?难道这其中涉及到某些问题?”
靖德皇帝摇头回道:“没有。朕刚才疑惑的是昨夜是谁走漏了风声导致张尚书自行解决的?这件事刘爱卿能查的,还是要查的……”皇帝换了一种语气说道:“今天有一张捷报传来,爱卿又为云泽挽回了如此损失,朕今天心情不错。”
刘夕阳接过秦哲递来的战报,面色阴沉,似乎不想给天子心情不错的机会。在众位大臣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刘夕阳只说了几个字。
“陛下,荣城呢?”
荣城是上皇亲口说放弃的地方……
刘夕阳态度坚决地说道:“荣城不能丢!”
靖德刚准备开口,关南不理会朝堂上的气氛,走到了龙椅边对皇帝附耳说了几句话。
“刘爱卿,你的任务便是维护好永泽城的秩序,战事方面就不要多做言论了。”
“回陛下,不管这句话是谁的意思,荣城是不能丢的。”
秦哲站出来替皇帝解围道:“小王爷,你应该懂得取舍。”
刘夕阳直接回道:“正是因为我懂得取舍,荣城才不能丢!你们丢弃的是一座城,不要以为仅是一座城的人心!几千步卒凭借什么在两万骑兵的铁蹄下坚持着?他们的坚持是为了什么?荣城百姓已经妥善安置,他们完全可以撤出来,让身后看热闹的正武骑直接交锋,但他们没有!敢问陛下,他们图的是什么!”
群臣沉默,秦哲也缓缓地退进了人群中。靖德一阵挣扎,无力地说道:“朕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可是……”
“没有可是!明明是一场扫清**的称霸之战,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守住一城就沾沾自喜的状态!朝廷的意思我明白,无非就是保存正武骑好驰援北关么?但北关到底比荣城重要在哪里!荣城失守,朱将军敢去北关么!他敢去北关的话,就有人敢从荣城那条线打进永泽!北关重要的意义仅仅是因为那里要是破了,你们逃跑的时间不够了?”
刘夕阳呼出一口气说道:“以臣之见,只有保住现有的防御圈子才能变守为攻。荣城给明月足够的牵制,丁宗主那直插明月的利剑才能发挥作用,到时候彻底消灭明月变指日可……”
“荒唐。”出声的不是皇帝也不是秦哲,而是一直沉默的群臣之一孙柴。孙柴打断了刘夕阳的话,走出来说道:“回陛下,云泽如今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所谓的称霸。若要称霸,代价自然不小,定会劳民伤财,也会让虎视眈眈的南蛮抓住空隙,到时候……”
秦哲愣住了。这老家伙沉默了一辈子,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说话了?刘夕阳脸上没有愤怒,反而笑着回道:“孙尚书,您也知道到时候是腹背受敌,所以我现在请求陛下先去一患有何不可?”
孙柴平静地回应着:“倘若南蛮趁我们纠结于明月的时候攻过来呢?”
“那么现在就不是和明月纠结了?”
“现在蛮子要想发力,我们还有一战的资本。真如小王爷说的要打入明月,那时候我们在北边失了大义,在南边失了防御,敢问小王爷哪一个严重些?”
“孙尚书的意思就是一直做着守势,守不住的就退,等到某一天窝到了中原地带,那时候扛着明月的进攻,然后照顾着南蛮的面子。我们云泽被困在中间,你们喝着酒就能喝退敌军?”
“小王爷,莫要曲解老臣的意思。我是说我们资源物产比明月丰裕,他们久攻不下便会撤了,我们也不会太伤了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