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豆大的汗珠,漠然起身,便执起书案上的朱砂笔墨,移近床畔,看着那依然昏迷的女人,面如寒冰。
他眉峰深锁,执起那白皙的左手,在无名指尖涂上浓重的一笔朱砂,掩去了指尖上那一簇骇人的红艳。
忽然,似是他握紧的手太过用力,惊醒了昏迷的女人,睁开眼,目光迷离。
“卫郎……”
“嘘。”
白皙的指压住她的红唇,朱砂笔坠落在凌乱的衣襟里,颀长的身躯滑上绣床,女子一声娇呼,那□的男人却忽然停住了。
只因那门扉打开,冰冷的寒风灌进暖室,惊得女子双目圆睁,隐约间,便见到门外的一片皑皑白雪中隐现的那个娇小身影。
“青柠?”
卫锦的眉峰从来没有这样蹙紧,十指不由握紧,锦被裹身,霍的跃至门口,便抱住那转身欲逃的小小身躯。
该死……小丫头竟然在这个时候赶回来……
他抱着沈青柠,便也不顾内室里凌乱的状况,大步走回前院厢房,踩得新雪嘎吱作响,只觉得怀里冰冷——这丫头却不知在这冰天雪地里呆立了多久,小小的身躯微微战栗,两人目光相接,她竟闪避似的撇开眼神。
卫锦眉峰紧蹙,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恼火,宽大的步子透出极度的恼怒,却又不知恼火于谁。
“青柠……青柠……”
一进了门,便她放在床榻上,沈青柠却仿佛躲避瘟疫般倏的闪进床角,满眼戒备陌生。
……化骨之术……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可怕的四个字,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把它与眼前这个白玉般的男子落在一起。
便只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惶恐痛楚,眼里酸涩无泪,她紧紧揪住卫锦的袖角,紧得要把他的白袍捏碎,忽见了他眼中的惶恐,却是心口一酸。
“……青柠,快醒醒……”
他便轻拍着她的脸颊,轻声低唤,许久,终见她那双墨玉一般的黑眸终于渐渐清明,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青柠……可是受了风寒?身子那里不妥?你……你这笨丫头,金宗毒蛊天下至寒,你竟立在雪中!不要性命了吗!”
卫锦剑眉蹙起,语声带责,见了她清醒,刚刚纠集在心口的慌乱恼怒便霎时褪去,一阵焦躁却又袭上心头,声音不由拔高一分,却只说了一句,便觉察自己的失态,也忘了训斥,只侧首看向窗外,噤声不语。
屋外,白晃晃的世界里却是一片恼人的孤寂,连风也没有一丝。
卫锦的眉峰暗蹙,却又不知在恼些什么。
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心底里——竟在暗悔——
这丫头究竟在门外站了多久?
究竟……究竟都看到了什么……
心底的不安一阵阵袭来,明知不过是一场骗局,却终不愿让她见了这般丑陋的自己。
那皱紧的眉峰似要拧成结,兀自恼怒,却忽然掌心一凉,却是她握住了他悬空的手。
“卫叔叔……你怎么了?”
“……累……有些累了而已。”
他甩开脑海里可笑的想法,漠然为她盖上锦被,将被角拉严,便看着她黑发中那双明澈的黑眸,大手轻抚她的脸颊,“睡吧,暖暖身子……”
一阵风雪吹开屋门,他方才发觉自己□了上身,便转身朝着屋门走去,留下低沉的声线安详宁静。
他说,“好好休息,莫要在着凉了……明日……明日我们就起程离开了……”
沈青柠安静的躺在床上,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背影隐没在白色的飞雪中,直到那屋门‘咔’的一声关严,她方无力的闭上双眼。
……化骨之术……
化骨之术——看来这金宗毒蛊真的是无药可医,连师父也只能用化骨之术,想法子把体内的毒素移到茹国夫人的身上……
这是医经里最为耗神伤己的法子,是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选的一条解毒之法——只因用了这化骨之术的中毒之人,便要耗去三层内力,而助他解毒之人,怕是没命活过此术完成之时……
十天——当她的十个指尖都变成纯红色,就是化骨之术完成之时,亦是茹国夫人的丧命之时……
许多年前在紫衣谷那一堆药谱里读到这样阴毒的法子,她还曾鄙弃不屑——
可此时,只在刚刚的一刹那,她忽然很怕,怕那化骨之术无效,怕师父不能把毒度到那个女人身上……
她竟只是想着,用谁的性命都好,只要换得卫锦活下去……
只有卫锦,不可以死。
*
那一天的雪下了好久,沈青柠便安静的躺在屋中,一动未动。眼见着天色转暗,风雪渐大,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冰冷死寂。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被段随风掳走的那段时光,灵魂被恶欲贪念紧紧纠缠,不能摆脱——只是彼时不能,而此刻却不愿。
便只能眼见着自己的双手一寸寸染红,心肠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