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黯所部至南营几日。只见中军大营中舟马困顿,斗志丧失,乃至武将纵酒、士兵劫掠更是常事。萧黯痛心疾首,无可奈何。主帅柳仲礼自青塘一战,负伤丧志,不见将领,终日于帐中养伤取乐。萧黯又去东南营盘见了堂兄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联,大联所部于青溪一战中也损失惨重,仅剩数千散兵。萧大联最早起兵靖难,十一月就已赶到,然而所部却节节败退,眼见京畿生灵涂炭,自责甚重,终日饮酒自恨,已形容枯槁,几近丧志。萧黯又去往邵陵王部所屯东营,先见王叔邵陵王,邵陵王从官言王帅事忙,请殿下去见汝南侯、永安侯。萧黯便先去见邵陵王长子堂兄汝南侯萧坚,萧坚正于大帐中搂妖艳娈童与众人饮酒赌博。见他倒是热情,可萧黯如何忍得,只说了几句,便告辞出来,忍怒上马而去。
待到永安侯萧确所部,见营盘严谨,秩序井然,兵将昂扬,心内稍慰,感叹南岸援军大营林立,十数万人,竟只此处枕戈待旦。及与萧确见面,见他铠甲在身,虽容颜疲倦,但神采不减,英姿勃勃更胜当日少年。而萧确知他远在南蛮之地,竟如此迅速集结人马援京,也颇为赞赏。两人少年兄弟一别数年,如今都已各自掌事一方。萧确笑其呆气一如当年,言自己已有两子,幼子出生已有半岁。问萧黯子嗣,萧黯便答无所出。萧确又言如今亲眷儿女俱陷于永福省,言及儿女情长,不免英雄气短。
萧黯又问萧确何时出兵,萧确苦恼道:“侯景跛贼广收罪犯奴隶充为兵员,竟已有数万。又占据主城,城墙高阔坚固,居高临下,难以突破。如今台城与援军书信断绝已久,不知皇城内形势如何。各军高门将帅的亲族俱在城中,不免投鼠忌器。”又言:“如能整得八万兵马,分路渡过秦淮,从南部和东部同时攻城,可夺下东府城。如今东营全部兵众才三万人,父王不同意孤注一掷,只想联合中军柳司州、西军鄱阳王处共同出兵。”萧黯便道,自己所部一万人马可助萧确。萧确把萧黯臂感慨,只道,容他先行筹谋,早晚这两日,定邀萧黯相商,此役必要达成。
萧黯告辞出萧确军帐时,恰与自外走入军帐的夏侯云重迎面相逢。两厢只得互相见礼,夏侯云重一身轻甲戎装,神情仍如往日般冷淡。萧黯告诉他其妹笼华平安,又问夏侯府亲眷安危。夏侯云重只道,并无噩耗,仍不知城里消息。两厢客气问安几句,便再无话说。萧黯欲行时,夏侯云重道,如若台城陷落乱世便至。到时岭南安否,始兴安否。萧黯怔忡间,夏侯云重已进入军帐。
回到桁南大营,见舟船堵塞,人马重重。问后方知是湘东王世子萧方等率荆州军到了。萧黯欣喜,知湘东王叔仁义君子,国之栋梁,早晚必会来援。世子萧方等与督军王僧辩除了带荆州一万五千精锐水师外,还有数千石粮草,此正为诸路军当前大需。
萧方等所部荆州军气势雄伟,让众路军心为之一震。然而主帅丧志,兵将也不过两日新鲜。两日后,又恢复如初,饮酒赌博,浑噩度日。萧方等一腔热血,新来乍到括萧黯及手下各路将帅,同去大都督柳仲礼账下请战。
是时,荆州帅萧方等及督军王僧辩,南豫州部鄱阳王世子萧嗣及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北司州部羊鸦仁,萧黯所部康州刺史徐子瞻、高州刺史李迁仕,江州部樊杰,以及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各路将帅集聚军帐。
众帅云集,柳仲礼只得接见,仍然半裸着身子,病怏怏的倚在软榻上,只言伤患未愈,容他失礼。众帅便纷纷言意欲出兵,望他身为中军都督居中指挥。柳仲礼只道伤患未愈,不能担责。鄱阳王世子萧嗣出言讥讽,柳仲礼之弟柳敬礼便与萧嗣互责互骂起来。柳仲礼制止其弟,只道自己德薄力弱,可让大都督之位,请诸位中贤能者代之。此话一落,众将帅竟又各推其主,各责对方之过,一时纷乱沸然。突听账外传报,永安侯来了。话音刚落,永安侯萧确已进帐。
萧确在帐中将帅中,除萧黯外,年纪最轻。然众人却甚是敬他,因钟山之役乃是援军唯一大胜之役,北岸贼军闻其名便大惧。他进帐后,众将帅便住了口。萧方等因刚到两日,两人尚不及见,便上前与他互礼问好。
萧确在主帐外廊帐中,已听了良久,环顾众人道:“柳州君因伤让贤,我等又何必定选出新人,无居中大都督便不能打仗了吗?”
有人言,几路军马,强弱有别,分散各地,无居中指挥,互相之间,听谁号令,如何配合?”
萧确朗声大笑几声道:“大都督可曾阵前叫喊指挥?”众人互看,都答这倒未曾。
萧确道:“这就是了!都督居中指挥,都是战前布好,众路军按约进退。青塘之战,若非事起仓促,都督不及提前布阵,岂会损失惨重。本侯有一思,诸帅看可行否。”众人便要他讲。
萧确道:“我等十路军,各派主帅将,每日会商进军之策,若能有一进军之策,十路将帅中七路同意,便依此策进军。十日为期,休整十万大军共进台城,夺回主城,解皇城之困!”众将帅听闻此话,都各自思量。
萧黯率先出列道:“我附议堂兄之见。”
旁边羊鸦仁道:“羊鸦仁附议永安侯。”
萧方等也道:“永安侯此议甚好。”
萧嗣也出声说:“就听仲正的,十日攻下京城!”余下众人也纷纷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