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仍旧是乖乖的站在被车离弩扔下的地方等她归来,没有一丝埋怨,若换了“黑风”,早就使性子发脾气,吼人了,哪里还会给车离弩好脸子看?
皇陵是皇家重地,守卫自是一流的,更别提历代女皇的陵寝了,莫说是人,便是半个人影都别想在皇陵守卫的眼皮底下溜进去,可偏偏有人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成功的到了先皇的陵墓前。站在先皇的陵墓前,车离弩却愣住了,她以为她会愤怒,会咆哮,会质问先皇为什么要那么做,却在这一刻没有半点反应。
无爱,也无恨,就好像躺在这里的人,跟她是全无关系的陌生人,而非那个曾在她病时守候了她一整夜的人。这个人,前半生英明睿智,后半生癫狂放肆,一生功过,难以评说,但对她来说,这个人却一直是她的天,偶尔狂风暴雨,偶尔寒风呼啸,却总会挡在她的头上,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处在这片天地的掌控中。
以前,她为这份掌控,甘之如饴,谁让这个人是帝王,而她是帝王的臣子呢?
现在,却只觉得讽刺,她曾经以为的恩情,甚至是亲情,不过是帝王动了难得的愧疚之情,才弥补在她身上,她只是个接受了他人施舍的感恩戴德的乞儿。
更是个蠢人,竟把杀母仇人当成了第二个娘亲,事事谨慎,时时小心,为杀母仇人出生入死,一身伤痛也无怨无悔更无憾,却还以为是自己欠了对方的。
哪怕前世死得那般凄惨,死后也不得安宁,却还是割舍不掉这份情,这份义,依然视鲜舒为君,未曾动过废帝的念头,只因车家人不能以私仇乱国本,而她也不能不顾浅乐百姓,贸然废掉鲜舒,引浅乐不安,更叫外敌借机生乱,致使无辜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更因她不能负了先皇的临终托付,答应了先皇,会护得浅乐周全,护得鲜姓皇朝安稳,就一定要做到,便是她死过一次,也断不敢忘。
却原来前世的她,从头到尾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怕她曾以为的亲情,都不过是先皇的算计罢了,谁让她出自忠君爱国的车家,谁让她是该死的“义卫”?
以强权掌控她,是不可行的,唯有以情为牢笼,才能困住她,确保她可以按照先皇的意思,护住鲜姓皇朝,无论她扶植谁登上皇位,她都不会搬弄权术,架空帝王。呵,该说先皇太信任她了,还是吃定她了,竟不认为人心易变,她也是不可信的?她当然是可信的,谁让她蠢呢,蠢到认贼做母,蠢到搭上性命也无怨。
她一生都是个蠢人,便是得以重生,也还是不明真相,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愚蠢。何其可笑,何其可悲,枉她还自诩战神,却在这场博弈中输得一败涂地。
躺在这里的人,是浅乐的帝王,是鲜益的娘亲,是她曾视若亲娘的人,但也是包庇了害死鲜益的真凶,更逼死了她娘亲的仇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仇人已死,她又该找谁偿还这笔债?人死百恨消,先皇做的事再狠也好,都随着她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而她也做不出鞭尸的举动,只因泄愤无益,辱尸更是无谓。
深吸一口气后,车离弩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先皇的陵墓,回忆起了很多往事,有她娘和先皇喝醉酒打架的,有她娘和路名扬为某件事争得面红耳赤的,更有她和鲜益被先皇提着棍子追着打的。不能再想了,逝去的已然逝去,变了的已然变化,沉迷于过往,只会困住自己,或是为仇恨而毁灭,或是为爱而疯狂。
“呼……”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车离弩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原来,她还是有恨的,没法做到把躺在这里的人当成是陌生人。
转过身,车离弩脸上的悲伤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决绝。
大步离开,已然泪干的车离弩竟是不再回头看一眼,不知她这一走,浅乐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似有风动,摇晃了地宫的烛火,车离弩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吹来的,叫人听得不大真切,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了什么,只以为是错觉。而若先皇有灵,定能听到车离弩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去你娘的忠君爱国!”
“白炎,辛苦你了!”车离弩摸了摸白炎的头,在它亲昵的伸出舌头来舔她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而是大方的让它舔了个痛快,才翻身上马,连夜往车家祖宅赶。这一番奔波下来,车离弩便是身强力壮,底子好,也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所以她一到祖宅,就无视了老族长一行人担忧的目光,拉着郎陶御回了寝室,倒头就睡,见她实在是困了,郎陶御就没打扰她,只静静的陪着她。
车离弩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了”,郎陶御一早就让小厨房备下了膳食,以清淡小粥为主,这会就能给车离弩端来。膳食摆好后,车离弩直接捧起了碗,狼吞虎咽的吃着粥,像是三年没吃饭似的,看得人目瞪口呆,她何时有这般失态的时候?郎陶御知道车离弩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她不说,他就不问,只需陪着她,告诉她,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就好。
“明德呢?”车离弩满足的放下第二十个空碗后,看了一眼郎陶御,询问道。
“她在明阎那里,这会应该醒了,可是要把她抱过来?”郎陶御浅笑着答道,正想伺候车离弩洁面洗手,就见她猛地站起,直往门外走去,是去找明德吧?
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