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看不清前方的景物,也看不明来时的路,唯有那一方篝火,点亮了一寸天地,给长途跋涉的人带来了些许温暖,与点滴安心。只夜里风大,没个遮蔽,便是篝火再旺盛,也还是会有些凉意侵入身体的,身体不佳的人不能勉强,够身份坐马车就坐马车,不够身份,就蹲在马车旁伺候,总能得个挡风的便利。
但对习惯了在外夜宿的人来说,此一晚,也不过是寻常,更何况她们还有美酒相伴,是丞相见护送宣雾皇子的士兵辛苦,特意赏赐下来,给大家伙暖身的。
这也不是行兵打仗,适当的喝些小酒,暖暖身子,也无妨,只需掌握好度便可。没见忠王都沉默了吗,想来也是心疼士兵们劳累,不忍剥夺这最后的乐趣。
若不是路上那宣雾皇子水土不服,耽误了一些时间,她们也不会在天黑前找不到一个宽敞的落脚点,以至于要挤在这狭窄的山道,连搭帐篷的地方都没有。
篝火大燃,一身黑衣的车离弩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拿着一个小酒瓶,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悠闲惬意的很,一身蓝衣的明勇躺在一边,四仰八叉的摊在地上,睡得那叫个香,跟头死猪也差不多了。却没人敢笑话她,勇卫的威武事迹,她们都听了不少,先前在路上也亲眼见过她徒手打死一头老虎的英姿,哪里还敢笑话她睡姿不雅?只怕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吵醒了勇卫,影响了她白天的精神。
“忠王好兴致啊。”越雅睡不着觉,走出了马车,提着一壶酒坐到了车离弩身边,车离弩看了她一眼,晃了晃酒瓶,就算打招呼了,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
越雅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拔掉酒塞,闻了闻酒香,低声道:“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只今非昔比,不知这不变的味道,在你的心里,可是已经全然不同了?”
车离弩闻着酒香,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却是轻笑一声,道:“你最近好像特别的话多,这可不像你,若有话要说,直说了便是,何必老拿这些来激我?”
“既如此,我便直说了。”越雅说着,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边,明勇又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可以无视,便靠近了车离弩,小声的说了几句话,说完即刻回到了原位。车离弩蹙眉,侧头看着老神在在的越雅,意味不明道:“你如何确信我能应了此事?便是从前,你我也是政见不同,立场不和,何况是现在?”
“时来势往,如何不能?”越雅看着车离弩,做出这个决定,她到底还是没把握的,只是有点不甘心,想赌一把罢了,只因她知道整个浅乐无人及得上车离弩。她先前一心想排除异己,赶走车离弩,甚至毁了车离弩,现在却是不同了。
如她说的那样,形势有变,她和车离弩之间便是回不到过去,也有着共同的利益,只要她们联手,鲜舒那丫头便是有逆天之术,有生之年,也断动不得越家和车家。车离弩便是再固执,再认死理,为着车家的安稳,也还是会考虑一二的。
车离弩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灌下一口酒,在烈酒的刺激下,凑近了越雅,却是一字一句的道:“越雅,我要走了,这次去南疆,是我为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越雅睁大了眼睛,难得的失态了,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想过车离弩会退走,这怎么可能?车离弩像是听得见越雅的心声似的,笑道:“如何不可能?挣扎到现在,我也累了,你和鲜舒先前百般算计,为的不过是将我赶出朝堂,毁了车家在军中的地位,施舍我一寸土地,许我碌碌无为一生。而今,我已成了忠王,如了你们的愿,又为何不能撒手离开,从此再不理这权谋争斗?”
“你想以退为进,重回朝堂?”越雅还是不能相信从不言弃的车离弩会这样就放弃了一切,一定是有别的阴谋,或许,车离弩是想借机重回朝堂,重掌兵权。
车离弩抿下一口酒,无奈一笑,道:“许是这几年听的假话多了,以至于在听到真话的时候,才会这般的不敢相信,但越雅,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坦露心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需记住一点,再次回到皇城的时候,你不再有我这个对手。但若你敢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便是毁了这个天下,也会与你不死不休!如此,你可明白了,饮下这杯酒吧,当做你给我的饯别之礼!”
越雅看着车离弩,定定的看着车离弩,却始终看不出一丝破绽,半晌,在车离弩的眼神示意下,接过了她递来的酒瓶,抿下了这最后一口酒,很烈,也很苦。
回到马车里,越雅掀开窗帘,看着朦胧的夜色,心内却是久久都不能平息。
“以退为进?呵。”越雅离开后,车离弩看着旺盛燃烧着的篝火,嗤笑道。
第二天清晨,车队继续前行,明勇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夹紧马腹,骑着马到了车离弩身边,道:“老大,刚才那些小崽子说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蹙眉头?”
明勇说的小崽子是负责探路的士兵们,每次车队启程,都需要她们先行一步,去前方探路,谨防宵小作乱。前几次都还好,风平浪静的,但今天却有些不同,至少探路的士兵的脸色没有之前轻松。车离弩却是神色不变,下令车队前行,一切如常,明勇瞧着不对,就想来问问车离弩,若有什么计划,她也好准备一二。
“不过是蚊蝇意欲胡来罢了。”车离弩说着,示意明勇伸手过来,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