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晃,红被逐浪,那绣在被面上的鸳鸯戏水图是那么的鲜活,仿佛能让人听到鸳鸯游过时的水声,足可见绣技的高超。这一针一线,都是刺绣师傅的心血,带着对新人的祝福,将它绣在了红被上,希望它能见证又一对有情人的欢好。
但总有那么些人是不能得到祝福的,或是得到了,也是错位的,讽刺的。
比如现在正在红被下翻滚的男女,就是被鸳鸯戏水的喜被讽刺着的,只因他们是姐弟,同母异父的姐弟,流着同一人血脉的姐弟,亦是高贵的皇族子嗣。
一番**过后,黎鹜背对着黎敏,似是睡了过去,黎敏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黎敏回过神,想看看黎鹜的情况,却见他猛地坐起身,微红的眼睛似是哭过,但又像是□□残留的痕迹。黎鹜对上了黎敏的视线,微微一笑,道:“阿姐,这才不过是第一晚,你就这般的吃力了,往下,可该怎么继续才好?”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你现在已经到了宣雾,回了皇宫,无需再以假面具示人。”黎敏并不在意黎鹜的挑衅,慢慢的坐起身,捏着黎鹜的下巴,轻轻的说道。
“不,阿姐,你错了,正是因为我已经回了母国,进了皇宫,才更要以假面具示人。因为最想我死的人是母皇,不是鲜舒,也不是车离弩,更不是浅乐的百姓。”黎鹜笑着,眼里有一丝苦涩,不易察觉,却让黎敏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松开黎鹜,黎敏随意披了件衣服,去往浴池,打算先清洗一下身子,却被黎鹜从后面抱住,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姐,不如让我服侍你沐浴更衣?”
黎敏默许了,姐弟俩便泡进了浴池,黎鹜一点点的替黎敏擦拭后背,动作很是娴熟,让黎敏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车离弩身边的时候,也是这么服侍的?”
“她最喜欢我这双手,说是世上最美的珍品,每次被我触摸都会叫她欢喜。”黎鹜动作一顿,想起在车离弩身边伺候的场景,带着些苦味的笑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再是那么的美了,但就算还是如从前那般美丽,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了。
“你爱她。”黎敏说得很肯定,根本就不需要黎鹜的回答,黎鹜也没想过否认,点点头,道:“我爱她这件事,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失算,也最心甘情愿的失算。哪怕她从未爱过我,哪怕她现在视我为无物,我也不想否认这一点,爱上她那样的人,不是羞耻。只恨我没本事抓住她的心,将她带到宣雾,为宣雾人。”
“的确如此,爱上车离弩对你来说,并不是件耻辱的事,她那样的人物,很少有人能够抗拒。”黎敏转过身,对上黎鹜的眼睛,赞同的点点头,挑眉笑道。
捏起黎鹜的下巴,黎敏却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一般,轻声道:“便是我,也有那么一瞬间甘愿为她沉沦,但我是宣雾的大皇女,她是浅乐的大将军,立场的不同,注定我跟她无法把酒言欢,只能兵戎相见。若她为宣雾人,该有多好啊,浅乐本就气数将尽,偏偏前有车祺后有车离弩,文有越雅武有七十二卫,受神偏爱的国家,当真是叫人嫉恨。恨不得狠狠地撕碎它拥有的一切,将它践踏至泥泞。”
“车离弩是第一个让我败得一败涂地的人,也是我此生最想要赢的人,更是我愿用一生去降服的人。若能得她相助,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我宣雾也再不用受浅乐挟制,又叫那渊咬硕鼠占了便宜。鲜舒愚蠢,一手把争霸天下的好棋推了出去,车离弩愚忠,被鲜舒逼得一退再退,却还是执迷不悟,实在是叫人愤恨。”
“但她又是个痴情种,一旦动了情,那便是死生难改,再难放手。可惜呀可惜,叫她动了情的人是郎陶御,成了她命中劫数的人也是郎陶御,若她能爱上你,若你能取代郎陶御,宣雾又怎愁无良帅可用?”黎敏说到这里,松开了手,看着黎鹜满是不甘心的眼睛,道:“自古美男计易成,却也最难成,情之一字,最先困住的往往是男子,你也不例外,这样的你,又如何能叫我放心的留你一命?”
闻言,黎鹜眼睛微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黎敏,低声道:“母皇是断不会留我一命的,我死了,你我之间的事就成了死无对证,他日闹出来,也影响不到皇室的声誉,动摇不了阿姐的储君之位,一切都可归咎于人心险恶流言荒唐。但阿姐你现在却想放我一条生路?为何,我与你既无幼时相伴的情谊,也无患难与共的交情,更无两相投契的缘分,按理说,你当赐我一碗□□才是,又为何……”
黎敏一笑,摸了摸黎鹜的脸,似在回味着什么,道:“因为你曾是她的枕边人,因为你曾与她朝夕相伴,更和她紧密相连,便是她不曾与你交心,你也是熟悉她的人,而我要的就是这份‘熟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了解她多一点,我才能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够摧毁她。且我也看出来了,你不会甘心就这么死去,因为她还活着,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她真心爱着的人,你又怎能甘心?”
“不甘心好啊,不甘心既是动力,能够让你时刻警醒着,时刻警惕着,只为了摧毁她的一切,只为了让她的心里不再有别的人。你我有着共同的目的,又为何不能合作?何况你我是姐弟,便是彼此陌生,今夜过后,也熟悉了起来,我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你自己有活着的价值,也愿提供庇护,让你安稳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