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嵘的眼睑微微扇动了下,回过神来,一边慢慢把报告单规规矩矩地折起来,一边淡淡喊道:冬嫂。
老祖宗。一旁的冬嫂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点头下头。
去把我屋里那两盒燕窝拿来,给大少奶奶补补身子。郁嵘语气轻缓,平静地说道。
冬嫂,好的。
还有,让厨房以后多做点对孕妇和胎儿有利的食物。郁嵘垂着眼睑不紧不慢地吩咐着,同时把折好的报告单特别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里,完了还轻轻拍了拍口袋,确定报告单不会掉出来才放了心。
好的。冬嫂继续点头。
看着太爷爷把报告单揣进了口袋里,云裳有些不解,转头去看郁先生。
郁凌恒岑薄的唇轻轻蠕动,对郁太太无声地说了太奶奶三个字……
云裳顿时了然。
心里一酸,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太爷爷这么小心翼翼地把她怀孕的报告单揣进兜里,是要拿去给太奶奶看吧……
或许太爷爷想把即将有玄孙的好消息告诉太奶奶只是正常的反应,却莫名戳中了她的泪点。
心疼太爷爷,特别心疼……
她越来越觉得,太爷爷看似坚不可摧,其实,他有颗特别柔软也特别脆弱的心……
……
心斋。
郁凌恒和云裳猜得没错,太爷爷果然是要把郁家即将添丁的好消息告诉太奶奶……
斋堂里,郁嵘像座雕像一般站在妻子沛心岚的牌位前,久久不动。
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就像是看到那张深深刻在脑海里的美丽容颜,正对他巧笑嫣然……
心心……心心……
年轻时不嫌肉麻,喜欢这样叫她,这一叫,不知不觉就叫到了老。
而不管她离开了多久,也不管他现在又老成了什么样子,她在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初见时那般耀眼美丽……
心脏,狠狠抽搐。
常年麻木的心,也只有在想到她时才会有感觉,痛的感觉……
也幸得有感觉,即便是痛也好,否则这几十年里,他与行尸走肉便毫无区别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熬了几十年……
快了快了,再熬一熬,他就能与她团聚了……
犹记得,她走的那天,拉住他的手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说她原谅他了,她说她先走一步,她说她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他,不管多久。
她在等他……
已经四十多年了,她耐心不好,他不能再让她等了……
现在郁家的根基稳定了,引以为傲的曾孙也尽得他的真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郁家和嵘岚,加上有个深爱着曾孙的曾孙媳妇儿,他可以放心了。
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的,现在又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他无憾了。
嗯,就算现在去陪她,他也无憾了!
郁凌恒牵着郁太太的手,默默地站在太爷爷身后,知道太爷爷正在缅怀太奶奶,小两口都很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
许久之后……
像座雕像般的郁嵘终于动了,慢慢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刚才在餐厅里折好的早孕报告单,平平整整地摊开,递出去,头也不回地淡淡吐出两个字,烧了。
郁凌恒松开云裳的手,立刻上前,接过报告单,走向一旁烧纸钱用的火盆。
在郁凌恒把报告单参合着纸钱一起烧的同时,郁嵘看着妻子的牌位,眼底泛着浓浓的思念和深情,喃喃低语,心心啊,你看时间过得多快,我们都有玄孙了,你在天之灵啊,可一定要好好保佑她们母子,保佑她们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保佑郁家家丁兴旺,长盛不衰……
我可能撑不住了,所以这些小辈,得由你来保佑了……
听着太爷爷喃喃自语,云裳的心,又是一酸。
明明是很开心的日子,可此时此刻看到太爷爷只能把喜悦与一个牌位分享时,她觉得心好疼……
从心斋出来,云裳亲昵地挽着太爷爷的手臂,像是散步一般与太爷爷慢悠悠地走在小小的石板路上。
郁凌恒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
太爷爷。走着走着,云裳突然轻轻开口。
嗯。郁嵘淡淡回应。
您跟太奶奶说马上要有玄孙了,可万一我肚子里的是女孩咋办啊?她惆怅地皱着眉,嘟着嘴苦恼地娇嗲道。
刚才听到太爷爷对太奶奶说的话,云裳表示压力山大,这生男生女她可控制不了,太爷爷却直接跟太奶奶说母子,那万一十月之后她生下来的是女孩可咋办?
你太奶奶喜欢男孩。郁嵘微垂着眼睑,看着路,平静淡然地说道。
呃,这个……云裳汗哒哒,好想说我也喜欢男孩啊,可是这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啊!
看出她的纠结,郁嵘扯了扯嘴角,轻轻拍了拍她挽在自己手臂的小手,宽慰道:是女孩也没关系,今年若是女孩,明年生男孩也一样。
呃,明年还生?
云裳悄悄回头看了郁凌恒一眼。
其实她不排斥生二胎,因为她觉得孩子最好是生两个,有伴,不至于太孤单,但两个孩子的年龄最好能相差四五岁,三年抱俩那种生法太粗暴了,她觉得不太好。
嗯,郁凌恒也觉得不太好。
他和郁太太在一起毕竟才一年,正是他对她的身体非常迷恋的时期,这怀了孩子他就得忍啊,忍一次十个月已经是惨无人道了好吧,若刚解放不久他又要